四章

做好自己

午后的天空，蓝天如绫，丝滑飘柔。白云舒卷，变幻万端。两排郁郁葱葱的杉树，如同两条弯弯曲曲的彩带，平铺在画卷两侧。一条蜿蜒向前的铺设着黑色沥青的小路，出其不意地穿插在杉树的中间，就像有人特意涂抹了一道别出心裁的颜色。在小路两边，铺满了金黄色的水稻。一阵风吹过，饱满而结实的稻谷，婀娜而多姿的叶子，随风摇曳，尽情跳舞。

明快又轻松的画面，充盈而欢喜的颜色。

李浩然从画面的一角走了出来。

头戴一顶喷涂着“xx”旅行社的遮阳小帽，身着一身休闲宽松的灰色t恤，脚穿一双沾满灰尘的大头皮鞋。他的腰上还挂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银色酒壶，背上背着一个小如提手布袋的行囊。

面对王源盛情的挽留，他委婉地拒绝，面对袁建国好意相劝，他亦是坚决辞谢。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只是感觉有些累了。

累了，就应该休息，就应该痛痛快快地喝酒，然后轻轻松松地睡觉。

遵从内心的想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留在城市里，继续帮助警察查案？不可否认，这是他以前最欢的工作。案子就像毒品，而他就像毒虫。毒虫离开毒品就会痛苦万分，毒品失去毒虫就一无是处。但现在，他必须戒毒。远离毒品，珍爱生命。屎壳郎凶杀案，给了他太多的反思。

一个杀手，居然赢了，而且赢得很彻底。网络上，人们对他口诛笔伐。现实中，人们对他鸣鼓而攻。有人认为他不应该帮助警察，抓捕屎壳郎杀手。有人认为他不是警察，就无权调查案件。有人甚至把他前生前世都扒了出来，当众指责他就是一个酒鬼，是社会的残渣，人类的垃圾。

好吧。他觉得很受伤。办案，是警察的职责，但市民协助警察办案，也是应尽的义务。他帮助警察，破获了一起连环杀人案，抓捕了凶残冷血的屎壳郎杀手，却让他受尽了人们的唾骂。

不让一个好人蒙上不明的冤曲，不让一个坏人逃脱法律的制裁。曾经是他唯一的座右铭。但好人和坏人的定义是什么？是墨守成规、僵化死板的法律，还是取决于人们心中的公平正义？他没能想明白。或许他永远也想不明白。

也许人们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泄愤的对象，也许人们渴望的是一个清朗的乾坤，希望的是一个公平的世界。屎壳郎杀手所针对的，正是现行法律和制度制约不了的。人们痛恨的，也正是屎壳郎杀手所针对的。看似欣欣向荣、阳光普照的社会，隐藏着太多的阴暗角落，看似衣冠楚楚、文明礼貌的绅士，一转身就成了龇牙咧嘴、吸食精血的吸血鬼。所以，屎壳郎杀手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所以，他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帮凶和走狗。

当人们对社会失去信心的时候，当人们强烈呼唤公平正义的时候，或许就说明这个社会病了。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而他又无法找到对症的药方。也许有比他更有能力的人，会找到合适的药方，治愈这个病态的社会。也许经过时间岁月的洗礼，病态的社会自行痊愈，成为人们心目中理想的样子。但这些都不是他眼下所关心的。

无所谓。

遵从内心的想法，做好自己。

所以，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放飞自己，轻松自我，荡涤灵魂。

去吧，找一个无人的角落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酒，去吧，寻一处没人打扰的住处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

蜿蜒中的小路，只有李浩然一个人。一个人的背影，看上去的确很落寞。但又有谁知道他现在的感觉呢？

李浩然拎起腰上的酒壶，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酒，提起右脚后跟，贴在左腿裤腿上擦了擦鞋面，然后一步一摇，一脚一晃，朝前方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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