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之火烧得更旺了。

盛若琳的手还攥在我掌心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体温却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

她的睫毛还挂着泪珠，可瞳孔里的金光却越来越亮，像两盏小灯，把裂缝里翻涌的寒气都照出了纹路。

"小心。"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封印在吸你的天灾力。"

我早察觉到了。

那些爬满裂缝的幽蓝纹路原本是我设的陷阱，此刻却像被抽干了生气的藤蔓，正顺着我的刀尖往回倒灌力量。

皮肤下的灵力脉络跳得生疼，像是有人拿着细针一下下扎。

但我没松手——三天前在小木屋外，我看着银链穿透那个擦桌子的妇人胸膛时，就知道这底下压着的不是普通封印。

"要来了。"盛若琳突然把脸埋进我肩窝，发顶蹭得我下巴发痒。

她的呼吸喷在我锁骨上，带着点颤音，"它在解自己的锁。"

裂缝里传来金石崩裂的脆响。

我盯着那道缝隙，看见幽蓝纹路突然炸开，碎成星屑般的光。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顺着裂缝往上涌——不是黑影，是光，淡金色的，像融化的蜜，裹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我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不是我松手，是天灾之火自己灭了。

那团光里有股让我骨子里发颤的力量，像见着老祖宗牌位似的，连带着灵魂都要跪下去。

"杜尘。"

声音像敲在古钟内壁，嗡嗡的，震得我耳膜发疼。

盛若琳猛地抬头，眼泪被震得飞出去，在半空凝成细小的冰晶。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裂缝里站着个老者。

他穿的袍子不是布，是星星。

每一道褶皱里都流转着银河，眼尾的皱纹深得当真能装下宇宙。

最奇的是他的眼睛——黑瞳仁里浮着无数光点，像有人把整个夜空揉碎了塞进去。

"守律人。"老者开口时，我闻到更浓的檀香，"归宿界初代修炼体系的守律人。"他的目光扫过我腰间的短刀，扫过盛若琳后颈的命运锚点残痕，最后落在我脸上，"你打破了命运。"

我喉咙发紧。

三天前在命运之网里游走时，我以为自己只是撕了张破渔网。

可此刻看着老者眼里的星子，突然想起盛若琳说那些反抗的人——他们不是死在妖兽嘴里，是死在规则崩坏的余波里。

"但你也让世界失去了唯一的秩序。"老者抬起手，指尖划过虚空。

我听见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转头望去，山脚下那片原本被妖兽啃得只剩骨架的林子，正有半截树干在凭空消散，像被谁拿橡皮擦擦掉了。

盛若琳倒抽一口冷气"尘哥，刚才那棵树它的年轮在倒流。"

我握紧她的手。

确实，风里有股焦糊味，是时间乱流烧穿空间的味道。

前几日在南边见过的空间裂缝又多了几道，像狰狞的伤口，正往外渗着灰雾——那是因果线崩断的颜色。

"命运是枷锁，可也是捆住洪水的堤坝。"老者的声音沉下来，"现在堤坝塌了，时间在倒流，空间在撕裂，昨天死的人今天活过来砍杀亲友，明天的灾祸提前三百年砸在头上。"他摊开掌心，一枚晶石浮了出来。

那石头看着像冰，里面却裹着团活物似的，正缓缓旋转，每转一圈，远处的空间裂缝就缩窄几分。

"规则之种。"他说，"能重建秩序体系。"

我盯着那枚晶石。

它碰着我掌心时，天灾之力突然躁动起来，像见着老冤家似的往上窜。

可那股力量又奇异地温和，像盛若琳给我敷药时的手，把我脉络里乱窜的灵力都抚平了。

"代价呢？"我问。

"执掌者将拥有绝对裁决权。"老者的星袍突然暗了暗，"就像当年命运之神握着生死簿，你将握着新的规则。"

盛若琳的指甲掐进我手背。

我低头看她，她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月光里的琥珀"尘哥，你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

我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在命运之网最深处，我看见过命运之神的记忆——他最初也是想给世界套个安全的笼子，后来却把笼子钥匙吞进了肚子里。

我摸着晶石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小木屋那个擦桌子的妇人，想起她抬头时眼里的惊恐，想起盛若琳说"他们反抗过，就像你反抗命运那样"。

"我不需要成为新神。"我把晶石举到眼前，天灾之火从指尖冒出来，像条小红蛇，轻轻舔着晶石表面。

它没烧起来，反而融进了石头里，把原本冷白的光染成了赤金，"但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新的起点。"

老者的眼睛突然亮得刺目。

我听见远处传来清越的鸟鸣，转头望去——山脚下那片本该枯死的林子，正有新芽从腐烂的树桩里钻出来。

更远处的虚空里，几个原本像破布片似的崩毁世界，正泛着淡金色的光，像被谁轻轻拢进了手心。

盛若琳突然拽我袖子。

我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见天际浮着几缕金光，像被风吹散的线，正往我掌心的晶石里钻。

那是规则碎片？

"它在感应。"老者的声音里有了笑意，"规则之种在感应世界的修复欲。"

我握紧晶石。

天灾之火在掌心里烧得更旺了，把晶石映得像团跳动的太阳。

盛若琳的手慢慢覆上来，指尖还带着点凉，却让我心里踏实得发疼。

"接下来"我刚开口，就被一阵刺痛打断。

太阳穴突突跳着，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是时间回溯宝珠在发烫。

三天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小木屋窗口的妇人，银链穿透胸膛的瞬间，盛若琳滴在我手背上的眼泪。

"该走了。"老者的身影开始变淡，星袍重新融进虚空里，"记住，规则不是枷锁，是是让种子能好好发芽的土壤。"

他的声音消散时，我掌心的晶石突然烫得惊人。

盛若琳倒吸一口气，却没松开手。

我望着远处正在修复的世界，天灾之火在眼底烧得噼啪响——或许这把火，能烧开新的天地。

山风卷着檀香扑过来。

我听见极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像是茧，又像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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