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闪躲的眼神，在蝶漪站在她面前这一刻，却不得不正视。

她张了张嘴，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为什么不能承认。

这就是心虚吧。

小道童看着蝶漪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站到师祖一侧，“两位施主，山上是清修之地，若有俗世恩怨，还请下山解决。”

高道长却看得津津有味，他笑了笑，“不打紧，你们二人可需要单独聊聊？”

一个是当初定西军的人，由自己的大徒弟引荐上山，一个是多年未见的故旧徒弟，两人对高道长来说说不上多亲切，也说不上没关系。

他倒是也能不失偏颇，如果谁不想和对方交谈，他肯定会将两人分开，但他也不会让谁伤了对方。

蝶漪盯着宝嘉的眼睛，那种眼神，让宝嘉明明知道对方手无缚鸡之力，却仍觉得胆寒。

宝嘉将视线与高道长相对，“道长可否让我们单独说上几句话？”

“那是自然，”高道长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不过，你们借着我的地方，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

蝶漪没有言语，宝嘉应声说“是”。

不过片刻，屋内便只剩下宝嘉和蝶漪两个人了。

不同于对待桃妹的循循善诱，蝶漪认为对待宝嘉根本用不上这套，因为她很有可能就是缘子消失的“元凶”之一。

“开门见山，我不喜欢拐弯抹角那一套，既然我认出了你，你也想起了我，那就不要装糊涂了。”

看似瘦弱的身躯，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

宝嘉在自己想起来蝶漪的身份时就已经在脑海中模拟出了许多不同选择的场景，这些场景自己也曾无数次地在脑海中想象过。

该来的还是来了，但却和自己以往想象的天差地别。

想到缘子现在的处境，想到王爷等着自己回去用药，她在做出单独对话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是做出了选择。

“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蝶漪一点都没有讶异宝嘉的配合，甚至在她眼里，宝嘉就该这样做。

她直截了当，“你就是完颜琮的贴身侍女宝嘉？”

“没错。”

得到了肯定答复后的蝶漪却突然沉默了，宝嘉再次抬起头来看她的眼睛，就见眼前的美人儿红着眼睛，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似是在极力克制隐忍情绪，“那缘子现在好不好？她就在盐州对不对？”

李大姐擦了擦脸上的汗，她穿着嫦娥的衣服忙了一晚上，“这烤兔子我再热一遍吧。”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荆彬终于按捺不住，“我还是去看看吧。”

静纯早就担心的不得了，蝶漪从来没有回来这么晚过，但是去前院寻，只得到了和高道长进内院了的消息。

到底是福是祸，她们全然不知晓，三个人都如坐针毡。

这次静纯没有拦着，灵芝见荆彬走了出去，想着缓和一下气氛，就问李大姐，“大姐，您这手艺是在哪学的，可真神了。”

静纯也重新将视线落在李大姐的脸上，她今晚一出来，左邻右舍都惊呆了，当真以为嫦娥下凡。

只可惜她的身材依旧有些臃肿，临时裁制的服装也实在寒酸，他们几个人才出声试探：“李大姐？”

这才知道，李大姐是为了在中秋节这一天给大家带来欢笑，所以才特意换的装扮，只是这妆容奇特，一点看不出来和她本人有何相似之处，全然是另一个人的样貌，就连荆彬都啧啧称叹。

李大姐一边将兔子放到炉子上一边说，“家传的手艺，不难学的，以前在村里我也给别人画过取乐。”

灵芝内心腹诽着暴殄天物，眼前的“嫦娥”却笑着说，“我得回去了，今日属实闹得有点晚了，再过个一刻钟，你们就把兔肉拿下来，要不里面的肉该不好嚼了。”

刚送走“嫦娥”没多久，就看到梨花带雨的蝶漪笑着从远处走回来，荆彬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怎么回事？”

静纯问蝶漪，蝶漪却没说话，两人看向荆彬，荆彬也皱着眉摇摇头，见人进了屋，赶紧将门带上。

又是哭又是笑的，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静纯和灵芝这对主仆在心里打鼓，却都默契地没有问出来，等着蝶漪自己说。

又抽泣了一次，蝶漪咽了下口水道：“我见到宝嘉了。”

几人都瞪大了双眼，荆彬惊讶之余也在担心别的，但还没等开口，就见蝶漪第一次趴在桌子上嚎啕起来，“她承认了，她全都承认了，就是她们带走了缘子……”

面对在她们跟前如此失态的蝶漪，几人面面相觑，竟都没想到一句能够安慰她的话。

她哭的人心焦，但一想她是笑着回来了，应该……还没那么糟吧？

哭了一会，蝶漪似乎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她抬起头，连眼泪都没抹去，就说道：“缘子不在盐州，她此时应该已经在襄阳城外了。”

“襄阳？！”静纯惊呼出声，这不是姨父去的地方嘛！

荆彬也攥紧了拳头，他……他当初让索潼和梦言引开敌人就是去的襄阳……

阴差阳错、阴差阳错！

“对，缘子被秘密调往襄阳，而且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现在仍然和完颜琮在一起，但是完颜琮中了毒，宝嘉为了给他求解药才回的环州……”

“她真的知道了？那她现在有没有危险，完颜琮！她知道了这些怎么还和完颜琮一起去了襄阳，她被胁迫了吗？”静纯听到蝶漪带回来的消息也有些激动，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荆彬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你是怎么问的宝嘉，她就这么……都和你说了？她会不会……在骗我们？”

蝶漪先选择了回答荆彬的话，“我不清楚，但她似乎也很痛苦，我并没有和她说太多我们的事情，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和盘托出。”

她又看向静纯，“至于完颜琮的事情，从她口中得知的，自然都是无辜的一面。”

静纯陷入了沉思，荆彬却继续追问，“那你知道完颜琮到底中了什么毒吗？宝嘉自己，不是好像也状况不好？”

蝶漪听了这话就十分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她说完颜琮在陈州时因为试药中了毒，还失了忆，他自己控制了毒发，却一直没有根治，上个月情况危急，她不得已将完颜琮托给缘子照料，自己回环州向高道长求援，但是高道长见不到病人不敢贸然开药，让他下山也不现实，所以她自己也吃了相同的药，只要高道长能救好她，她就能带着解药回去救完颜琮。”

“完颜琮失忆了？”静纯怎么听怎么不可置信，就好像是一个人知道自己的错无可挽回，所以干脆装疯卖傻一般。

“这个宝嘉，看来对完颜琮是真的忠心耿耿。”灵芝同样也是一个侍女，十分能理解宝嘉这种心情。

荆彬似乎发现了一些漏洞，“可是完颜琮中毒后失忆了，为什么宝嘉没有，她还能和你说这些？”

“这些都不重要。”蝶漪擦了擦眼泪，“宝嘉说，等高道长治好了她，她愿意带我们一起去襄阳找缘子。”

被众人一直记挂在心上的缘子还不知她们正在朝着彼此奔赴而去，她还在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去找“归家”的路。

屋中早就有人为缘子提前点好了烛火，她刚一回来，大花就命人去准备烧水。

缘子刚往屋内走了两步，就赶紧停住了，不对！

屋内还有人。

是什么人？

她第一反应是不要打草惊蛇，但想到大花和守卫并未离开过自己的院子，似乎有了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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