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雅讲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朱雨深一眼，并停顿了一下。这让朱雨深不禁一怔，他的脑子里浮现了大姨子肖惠芳与她前夫杨大可的事，还有留在肖家的杨难子，觉得大梅子的事与这事好相似。

张小雅接着说：“这就是大梅子把她多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钱不算多，但都是她辛苦省出来的。

她把这些钱的一半给了自己父母，作了父母的养老钱；另一半顶作了她弟弟在城里买房款项的一部分。当然，这个事，她的公婆是不知情的。

有了钱开路，大梅子回娘家开始住的那段时间，娘家人对她还算好的。她父母把柴房整出来了，让她们母子俩睡，有啥好吃的，也分她们母子一些。

然而时间一长，她娘家人心理上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们心里清楚，大梅子一住回来，就搬不走了。她那个儿子又肯定没前途，母子俩恐怕一辈子都要赖在那里让他们养，这换作谁家，谁家都吃不消呀。而她奉献出的那点钱，也就她们母子俩三四年吃喝用的。

其实大梅子在娘家很勤劳，什么事都抢着做；还教育她儿子要听话，要帮着做些小事，不能调皮。她儿子表现也还行。

但是无赖她是个残疾人，不能像那些能干的妇女一样到附近的厂里做工挣钱。她能做的无非就是家务活，或者轻的农活等，产生不了什么经济效益。所以娘家人毫不犹豫地定性她和她儿子是被他们养着的。

于是少不了对他们母子吹胡子瞪眼的。她儿子小长毛如果和她弟妹的孩子们发生矛盾了，无一例外，都要把罪名按在她儿子身上，轻则被大人们狠骂并掌掴，重则被他们往死里打。

很多时候大梅子也知道她儿子是被冤枉的，但是她根本不敢护自己儿子，只能任由他们发挥。否则可能她也会遭到恶狠狠的骂、侮辱之类的。

另外他的父母，弟弟、弟媳妇如果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也会拿她们母子当出气筒，把不满发泄在她们身上。

那些年，我去外婆家时，经常发现大梅子拖着她儿子躲在村边一间废弃的房子中哭泣。开始时路过那里的人，听到哭声，也许还会走进去劝说一番。人们叫她想开点，实在不行就搬回去，或是自己带着孩子另起炉灶，省得在娘家受气。

大梅子却满是泪水地摇摇头，因为她和她儿子想要活下去，除了赖在娘家已是别无选择。这是因为她男人疯了，离家出去了，是死是活现在都不好说；

公婆年龄大了，肯定依靠不了，再说当初就是他们把她赶出门的；

她自己能力弱，没有挣钱的本事。所以她搬出去和儿子单过，几乎活不下来。

那样做，要不了多久可能就要以乞讨为生了。有一点她知道，乞讨的人是不能老盯着一个地方活动的，要到处走动，活动的范围越大越好，不然难以讨到东西。

但她身有残疾，不适合出远门，所以这条路不好走。要活着就要受气，其实她自己早已习惯了，只是她可怜孩子，跟着受罪。她知道她自己的生命是浪费了，但是儿子也和她一样，她心里总有些不甘！

她哭泣上苍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仿佛是还没让她受罪受够，还让她儿子继续受下去。越想心里越憋屈，所以时常以泪洗面。但她除了哭泣以外，又毫无办法，是根本不可能与外界与合抗争的。再说争也争不过呀。

那些劝解的人觉得大梅子说得也在理，劝了一次后便不再劝了。此后听到那个废弃的房子里有人哭，村上的人们也就可以为常了，正常的人都懒得去管。

但村上有那么几个闲得慌的老人却乐于去看戏，他们每次都是带着小凳子去，坐着耐心地看大梅子抱着她儿子哭。如果哪次大梅子没哭够时间就收场了，他们还要骂人呢。

这样的场景我看了好多次。其实我也和别人一样，纯粹是怀着看热闹、看人家笑话的心态去的。

直至有一次，有好大一拨子人在场时，有个婶婶指指我的眼睛，再指指大梅子的眼睛，说这两人的眼睛相似，都有病，家境也差不多，料想小雅以后也要表演这一幕的。大梅子也点点头，说是这样的。

众人听她这样说，便开心了。他们说这下好了，他们可是这好戏看不完了，前赴后继的，真是有意思。

并且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我，那些嘲弄的眼神让我无地自容。我是既尴尬又愤怒，我一方面恨大梅子人可怜嘴还刻薄，另一方面也恨村人的无聊围观，和那个妇女的恶意中伤。

呆立了一会儿后，我迅速就跑开了。然而回家后好好想想，却是越想越不对头，我是怕大梅子不幸而言中呀。此后，一旦见到大梅子，以及听到她哭泣，我都会瑟瑟发抖的！”

讲完这些，小雅背过身去，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各自想着心思，一时无话。

朱雨深此时倒是冷得瑟瑟发抖了，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掏出手机，发现已是下午二点钟了。老婆肖蓉也给他发了条微信消息，让他晚上早点回去准备一下晚饭，到时她姐姐一家人要回来吃饭，她和她母亲回来也迟，所以只能指望他做饭了。

朱雨深回复她以后，顿时感觉有些不悦。他知道家里只有一些年前准备的剩菜，招待客人肯定不行；要出去买吧，外面卖菜的摊位几乎都没开张，这就麻烦了。

吴宝女人发现了朱雨深的不悦，便问他怎么了。朱雨深不假思索地说出了缘由。

吴宝女人说：“哎哟，朱老师你老婆这就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了，你看啊，目前还是初几里，你就出来干活了，她们是出去玩，还让你回去弄饭，这有些不合适吧。

你看啊，你在我们家帮工，虽然不给你开工资，但是咱们心里是计着账的，回头你们家如果有什么活要做，比如搞装璜，搬家什么的，咱们家是吴宝肯定要第一个冲过去帮忙，你就不用雇帮工了。

咱们家现在经济上比较拮据，但是出工是没问题，我干活也不懒，也可以给人家帮忙做活。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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