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此时攻城，我军必胜！“

军营外骤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将士们挥舞着长矛，战鼓擂动如雷，仿佛胜利已在眼前。

林佑知正在帐中批阅军报，闻声笔锋一顿，墨汁在竹简上洇开一片。

他蹙眉抬头，帐外喧嚣如潮，扰得他心绪不宁，不由得抬手按了按眉心，沉声问道：“外面何事喧哗？“

副将快步进帐，单膝跪地，声音里掩不住兴奋：“将军，东夷传来军报，皇后发丧，国丧期间停战百日！将士们听闻，皆士气大振，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便可直取皇城！“

话音未落，林佑知手中的笔“啪“地一声坠地。

公主……死了？

他猛地站起身，案几被撞得摇晃，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

脑中嗡鸣一片，胸口如被重锤击中，呼吸都凝滞了一瞬。公主还欠他一句话，怎么可以……就这样离他而去？

“备马！“他突然厉声喝道，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副将一愣：“大人，此时应当整军攻城——“

“本相说备马！“林佑知一把抓起佩剑，眼底赤红如血，“立刻！“

他冲出营帐，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抽下。战马嘶鸣着冲了出去，扬起的尘土模糊了身后将士们错愕的脸。

皇城越来越近，他的心却越跳越乱。那曾经的笑靥、她指尖的温度、她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一幕幕在眼前闪回，刺得他眼眶生疼。

城门近在咫尺，他猛地勒住缰绳，马蹄高高扬起——

宫墙上白幡飘荡，丧钟的余音在风中呜咽。

林佑知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发白。

终究……还是算差了一步。

林佑知狂笑，这南胥第一人，运筹帷幄，不是算无遗吗？为何偏偏没算到这公主竟然有这样刚烈的性子。

宁死不屈！

林佑知闯入灵堂时，殿内烛火幽暗，玖月的灵柩静静停放在中央，四周白幡低垂。

落十七一身素服立于棺侧，面容枯槁，眼底却燃着冰冷的怒火。

“你来做什么？“落十七声音嘶哑，目光如刀，“逼死了她，还要来扰她亡魂吗？“

林佑知胸口一窒，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本相从未想过她会……“

“没想过？“落十七冷笑一声，猛地抓起案上战报掷向他，“林相大军压境，步步紧逼，不就是等着她以死平息战火？！“

林佑知瞳孔骤缩，喉间发苦：“我只要她一句话……“

“那句话在宣武门浸猪笼时她给过林相了！“落十七厉声打断，“可林相可曾要过她？！“

他一把掀开棺盖，玖月苍白的容颜映入眼帘，唇上那抹海棠色刺得林佑知踉跄后退。

“今日，我要带她走。“林佑知突然伸手去扶棺椁，“公主要回南胥……“

“你敢！“落十七暴怒，腰间佩剑铮然出鞘，寒光直指林佑知咽喉，“她生是东夷的皇后，死也是东夷的鬼！轮不到林相来惺惺作态！“

剑锋映着两人同样赤红的双眼。

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清冷童音突然从帷幔后传来：“阿爹、阿父，是要让娘亲不得安息么？“

落九天一身素缟走出，七岁的孩童却带着不符年龄的威仪。

他径直走到灵柩前，小手轻轻按在落十七执剑的手腕上：“阿爹，剑该归鞘了。“又转头看向林佑知：“阿父，您袖中的暗匕，还是收起来为好。“

两人俱是一震。落十七剑尖微颤：“九天你......“

“娘亲临终前交代了三件事。“

落九天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其一，由孩儿扶灵回南胥故土；其二，为了化干戈为玉帛，阿爹、阿父不得送殡；其三……“

说道其三时，落九天缄默不言。

林佑知颤抖的手指从玖月冰冷的腕间收回，整个人如遭雷殛。落九天所说的第三条密令，此刻他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在你娘亲入土前……“林佑知嗓音嘶哑，突然抓住落九天的肩膀，“为父要你即刻继位，告慰她在天之灵。“

落十七闻言冷笑。这分明是林佑知逼死玖月后良心难安，想借传位来赎罪。他本要出言阻止，让这负心人永生永世活在悔恨中，却忽然想起天龙寺那个夜晚——

当年公主临盆时，漫天霞光中一道金芒直贯紫微垣。方丈抱着初生的落九天曾说：“此子乃帝星临凡，他日必主天下。“

落十七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若九天真是天命所归，他此刻阻拦，岂非辜负了公主以命相护的苦心？

灵堂内，香烛将尽。

林佑知解下腰间离纹玉佩，按在落九天掌心上：“幽州十万铁骑，北孥三郡粮仓，西氓七关险隘——今日尽付于你。“

鎏金兵符在素白孝布上泛着冷光，像一摊未干的血。

落十七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白绫簌簌飘落。他摘下头顶九旒冠，轻轻戴在儿子发间：“东夷三十六部，七十二岛……“指尖抚过孩童尚显单薄的肩膀，“都给你了。“

七岁的落九天站在两座山岳般的男人中间。左手是生父染血的玉佩，右手是养父的冕冠。

殿外忽有惊雷劈落，照亮他稚嫩脸庞上不属于孩童的沉静。

“陛下。“

听着雷声，似乎是神的旨意，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

转眼间，满朝文武伏地如浪，此刻肩头压着大半个江山的重量。

落九天静立在灵柩旁，稚嫩的嗓音在肃穆的殿内格外清晰：

“传朕旨意——“他微微侧首，仿佛要让棺中的玖月听得更真切些，“月余之后，朕将于幽州登基，定都于此。“

落十七望着这个年仅七岁却已显露帝王威仪的孩子，心中暗叹：果然应了当年方丈所言，此子确是紫微垣帝星降世。

林佑知站在点将台上，玄铁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芒。三军将士整齐列阵，铁甲森然，却在他接下来的话语中掀起轩然大波。

林佑知解下腰间虎符，在众将士惊愕的目光中，单膝跪地，将兵权奉于落九天面前，“即日起，幽州十万大军——悉数交由本相麟儿统领。“

全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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