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有两道门，一道是直接通向外界，一道则是通向竹屋里的。

现在竹屋里传来一阵敲门声，房门打开一瞬，露出一道小女孩的身形来。

乌碟仙端着一个餐盘朝里面扫了扫，只看到那个神秘的白发前辈，之前跟在前辈身边的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前辈，晚饭做好了，你要用膳吗？”

“拿进来吧。”

山上物质贫瘠，一份小炒肉，一碟叶子菜，一碗米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把饭菜一一放好，乌蝶仙看向窗外迟疑了一瞬，“前辈，要不要给那位前辈也准备一份？”

洛离端起饭碗吃了一口，没有说话。

乌蝶仙自然知道交浅言深的道理，这话不该她来说，但她是真心感恩洛离的，帮她报了生死大仇，又拿出那么多的丹道典籍，其中固然是前辈另有所图，但其中的好处她还是一一记下。

只是她知道，即便她有心报恩，别人也根本不需要，穷人能凑出一块银子便就是珍贵，但对富人来说，一块银子还不够人家随便吃一顿。

她拿起托盘转身离去。

洛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明天我们就会离开，不必来送，走了便走了。”

小女孩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恭敬的对洛离行了一礼，又跪地磕了三声响头，随后才退去。

前辈说了她们，虽然大概率知道前辈的想法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改变的，但终归是让她有了些参与感。

我大概也帮到了前辈吧，哪怕一点点。

........

饭菜吃了大半，洛离把碗筷放到门外，明天或者晚些乌蝶仙会过来收。

少女打开窗户扫了一眼，看到那道人影果然还站在门外，洛离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沐如雪跑了，毕竟之前说的话确实有些诛心。

不过好在，她费了这么多的功夫，总算让这只小鸟知道了归家的路。

沐如雪站在门外，风雪把她的黑发染得雪白，洛离摸了摸温热的茶杯，心中忽然想到她应该还没吃饭。

不过没关系，晚上请她吃好吃的。

想到这里，少女的脸颊忽然变得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不过很快洛离又重新收敛了心思，变成了一脸的肃穆。

打开竹门，风雪撩起洛离耳边的白发，她看向那雪中的人影。

“沐如雪你想好了吗？”

沐如雪眨了眨眼睛，明明屋内的光亮并不刺眼，她却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少女失落的摇了摇头，她反驳不了洛离。

之前洛离说出那番话之后，便与沐如雪打赌，若是她能说出反驳洛离的话，那么洛离就原谅她，并且之后无论她说什么，洛离都听她的话。

可是若她说不出来，那她便要真的离开，她思考了一天一夜，最后她发现，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也没办法反驳洛离。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赌局。

少女的语气有些干涩，她张了张嘴，语气带上了几分恳求。

“能让我天亮了，再离开吗。”

“为什么？”

“我想，再看看你。”

“那你早干什么去了？”

“我..”

沐如雪吐出一个气音，随后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少女低下头，不敢再看洛离。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洛离，脸上居然浮现了几丝满意。

沐如雪其实是有道理可讲的。

歪理也是理，而且她所做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对不起洛离，若是放到话本故事里，说不得还要赞扬称颂一番。

但话本终究是话本。

从未有人想过，那些话本故事里的女主到底是个想法，也从未有人问过她们，她们只能被动的接受，忍受，还得要笑着。

或许有人甘之如饴，但洛离做不到。

她不愿做那个受人保护的娇花，也不愿等到事情发生了留下几滴无用的眼泪。

洛离的一生，不弱于人，哪怕那个人是凌天赤尊。

这是属于洛离的任性，也是她生气的理由，这是，她的底色。

所以，当她爱着那个黑发的少女，并发现，她企图把她的爱置于更高的位置的时候。

洛离是生气的，是暴怒的，她无法忍受。

她所要的爱，必须是平等。

好消息是，沐如雪是知晓了这一点，所以才无法反驳，爱就是爱，没有高低大小之分。

只是，当沐如雪看到这份爱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所有的事情也都来不及了。

所以她才会如此绝望，所以她才会说不出半个字来。

当对错没了意义，当价值不再对等，她又拿什么去补偿别人那千疮百孔的心？

‘沐如雪，你真是个蠢货。’

艳红的眸子眨了眨，终究是挤不出半滴泪水出来。

‘你看，你现在连挤出一滴泪水装装可怜都不会，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脚步往后动了动，少女的身子缓缓脱离大门里溢出来的温暖橘黄亮光，重新融入布满飞雪的黑暗中。

当她的身子彻底进入黑暗之时，洛离终究是叫住了她。

“等等。”

........

洛离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沐如雪。

毕竟她可能算是除了沐如雪自己，最了解她的人了，她一直以来的生活惯性造就了她这样有些别扭的性格。

这自然不能怪她，毕竟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环境，而且若不是她这般的性格，前世她可能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毕竟你不能叫一个从未见过大海的人，想象大海的模样，她看见湖便觉得湖就是海，看到河便觉得河就是海。

沐如雪也是一样的，洛离要不是前世生活在信息爆炸的现代，同样也会受到见识的限制。

毕竟自己小时候失去记忆这段时间，可是实实在在的做了一段时间的恶役大小姐。

可见环境对性格的塑造。

但理解不代表原谅，出身也不能拿来当做理由。

沐如雪站在屋内，眼中带着些许期待看向端坐在竹椅上的少女。

手心都紧张的有些出汗。

“阿离....”

“等下，我不喜欢你站那么高跟我说话。”

沐如雪想了想，直接身子一软，跪坐在洛离面前。

洛离用手指绕着雪白的发丝。

“还有头发，头发也扎起来。”

等到沐如雪扎起来头发，洛离摸了摸毛茸茸的小脑袋。

蔚蓝的眸子此刻带上了几分水润。

“好乖，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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