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祭坛时，龙野听见了齿轮熔化的脆响。

怀表在他胸口剧烈震颤，金属外壳烫得能烙穿衬衫。他低头看向表盖，那些细密的齿轮正在火焰中扭曲，齿牙间卡着半张焦黑的糖纸——是苏乐乐早上塞给他的，此刻正随着火焰蜷曲，像只濒死的蝴蝶。

“龙野！”

苏乐乐的声音从火墙那头撞过来。

带着水汽的湿意，在高温里蒸腾出淡淡的白雾。

龙野猛地抬头。

苏乐乐正站在焚天火海的中央，青鳞护盾在她周身展开半透明的弧光，鳞片与火焰相触的边缘泛起金红，像有支无形的笔在上面写着什么。他眯起眼细看，那些流动的纹路竟是《诗经·七月》的片段：“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别碰那些火！”龙野的离卦火纹顺着手臂爬上来。

指尖触及火焰的瞬间，整个祭坛突然剧烈震颤。

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涌出更汹涌的火浪，朱雀的虚影在火浪顶端展开双翼，喙间吐出的火焰凝聚成锁链，缠向苏乐乐的脚踝。

苏乐乐下意识后退。

青鳞护盾突然发出嗡鸣。

那些原本零散的《诗经》纹路突然串联起来，在她脚边织成半朵青莲，火焰锁链落在花瓣上的瞬间，竟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似的，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这是……”苏乐乐低头看着脚边的青莲。

瞳孔里映出困惑的光。

失忆后的她总是这样，对自己突然觉醒的能力感到陌生，却又在危急关头本能地运用它们，像个捧着珍宝却不知其名的孩子。

龙野的怀表突然炸开道金光。

齿轮碎片溅落在地，在火焰中凝成枚青铜卦象——是“离”卦，上下皆为火，象征着燃烧与依附。他突然想起唐三临终前的话：“五行相生，亦需相济，过刚则折，过柔则靡。”

“乐乐，试着把青鳞往我这边推！”龙野喊道。

离卦火纹在他掌心炸开。

化作条赤色火龙，顺着地面的裂缝游向苏乐乐，龙身掠过之处，火焰竟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条烧灼后的焦黑路径。

苏乐乐犹豫了半秒。

青鳞护盾突然向前倾斜。

半透明的弧光与龙野的火龙相触时，龙野听见了冰裂般的轻响——不是破碎，而是融合。青鳞的冷意与火纹的灼热交织成螺旋，在两人之间盘旋上升，像枚正在旋转的阴阳鱼。

“看那里！”苏乐乐突然指向天空。

龙野抬头的瞬间。

呼吸骤然停滞。

朱雀的虚影正在瓦解。

它的双翼化作漫天星火，坠落时竟凝成无数细小的齿轮，在空中重新组合成巨大的罗盘，盘面刻着天干地支，指针正随着阴阳鱼的旋转缓缓转动。而罗盘中央，赫然是枚正在燃烧的甲骨，上面刻着“火炎昆冈，玉石俱焚”。

“这是朱雀的本命阵眼。”龙野的喉结滚动了下。

离卦火纹突然变得滚烫。

像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似的，他能感觉到体内烛龙残魂的躁动，那些沉睡的焚天业火正在苏醒，与朱雀的火焰产生着既排斥又吸引的共鸣，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困兽。

苏乐乐的青鳞突然剧烈闪烁。

她的脸色白得像张纸。

龙野这才注意到，那些原本半透明的鳞片正在变得浑浊，边缘泛起淡淡的灰——那是石化的前兆。上次在符文洞穴，她为了救他挡下饕餮的吞噬，鳞片也曾出现过同样的变化。

“别硬撑！”龙野的声音发紧。

离卦火纹突然逆向流转。

火龙猛地收缩，将苏乐乐的青鳞护盾往回拽，阴阳鱼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青鳞的冷光与火纹的赤芒在中央交汇，爆出刺眼的白光。

白光里，龙野看见了些零碎的画面。

——童年的巷口，苏乐乐举着三块栗子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金箔般的光。

——符文洞穴的血泊里，她的青鳞第一次展开，护住他的后心。

——唐三牺牲的暴雨中，她失控的兽瞳里，映着他燃烧的火纹。

“龙野！”苏乐乐的声音穿透白光。

带着种奇异的清晰。

“这些火……在说我们的名字。”

龙野猛地回神。

阴阳鱼的旋转中心，青鳞与火纹正在相互渗透。

苏乐乐的鳞片上，开始浮现出细小的火焰纹路；而他的火纹边缘，竟凝结出半透明的鳞光。那些《诗经》的片段与《易经》的卦象交织在一起，在两人之间织成张无形的网，网眼处流淌着淡淡的金光。

朱雀的罗盘突然发出刺耳的锐鸣。

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钉在“午”位——对应着十二生肖中的马，也对应着《山海经》里的“毕方”，传说中吞食火焰的神鸟。

“它在害怕。”苏乐乐突然说。

青鳞护盾轻轻颤动。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那些凝结在鳞片上的火纹突然暴涨，顺着阴阳鱼的旋转冲向朱雀罗盘，在盘面上烧出个小小的缺口。

龙野的怀表彻底裂开了。

最后块齿轮碎片弹起，在空中划过道金色的弧线，落在阴阳鱼的中心。

碎片落地的瞬间，整个祭坛的火焰突然静止，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洪流。朱雀的虚影发出不甘的嘶鸣，身体开始寸寸瓦解，化作漫天星火，融入青鳞与火纹的交织之中。

“结束了？”苏乐乐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青鳞护盾缓缓收起。

她看向自己的手背，那些原本浑浊的鳞片恢复了半透明，只是边缘的灰意并未完全褪去，像蒙着层薄霜。

龙野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还带着火纹的温度。

触碰到青鳞的瞬间，两人之间的阴阳鱼突然再次旋转起来，这次的速度更快，光芒更盛，将他们包裹在中央。龙野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火纹与苏乐乐的青鳞正在彼此复制——他的手臂上，长出了半透明的鳞甲；而她的手背上，浮现出细小的火焰纹路。

“这是……”苏乐乐的睫毛轻轻颤抖。

瞳孔里映着旋转的阴阳鱼。

“像小时候画的糖纸。”

龙野的心猛地一缩。

童年那张被他们剪成两半的糖纸，上面画着简化的阴阳鱼，他一半，她一半，约定好“糖分三块，永不分开”。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幼稚的约定，会在多年后的焚天火海之中，以这样的方式重现。

阴阳鱼的旋转渐渐放缓。

最终化作枚铜钱大小的印记，落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

青鳞与火纹完美融合，像枚天生的印记，边缘流淌着淡淡的金光。龙野能感觉到，有股新的力量在体内苏醒，既不是他的离卦火纹，也不是苏乐乐的青鳞护盾，而是种更温暖、更包容的能量，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棉被。

“怀表……”苏乐乐轻声提醒。

龙野低头看向胸口。

裂开的表盖里，最后块完整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

与他们手背上的阴阳鱼印记产生着共鸣，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像是在计数，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契约。

祭坛的火焰彻底熄灭了。

露出下方刻满甲骨文的地面。

那些文字组合起来，是“水火既济”四个字——《易经》中的第六十三卦，象征着阴阳相济，万物和谐。

苏乐乐突然轻轻挣开他的手。

走到祭坛中央，蹲下身，指尖抚过那些甲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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