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三年之后

李二狗怯生生地看着他，往后缩了缩。

“哥哥……我饿……”

哥哥？

阿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人是活下来了，以一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

身体不再被腐血侵蚀，可他的脑子……他的记忆……全没了。

不，甚至比那时候更不如。

这算什么？

救赎吗？

阿木不知道，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天，亮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斯娅的声音将他唤醒。

“我们……我们得走了。”

阿木抬头，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了洞穴，来到了地面。

清晨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阿木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玉简，又看看身后那个抱着自己小腿、一脸天真地喊着“饿”的李二狗。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也一下子，变老了。

……

三年后。

墨守山庄。

山庄建在半山腰，青砖黛瓦，看起来颇有几分气派。

只是这气派里，又透着一股子“穷”酸。

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却有好几处豁了口，用破木板勉强堵着。

院子里，一群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半大孩子追着一只土狗，闹得鸡飞狗跳。

“小黑！你别跑！把我的馒头还给我！”

“哈哈哈，抓住它！今晚加餐！”

阿木站在廊下，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幕，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他现在是这里的庄主，墨守山庄的庄主。

取“墨”字，是为了纪念周墨。

守，是守护。

守护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也守护他仅剩的家人。

这三年，他靠着那枚玉简里的“灵泉秘术”心法，修为突飞猛进，倒是勉强能撑起这个摊子。

只是……这心法好像有点费钱。

不，是巨他妈费钱。

灵泉秘术，顾名思义，修炼需要灵气充裕的泉水。

可这年头，哪儿还有什么洞天福地。

他只能拿钱去买蕴含灵气的材料，自己造。

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阿木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最后一个铜板，在手里掂了掂。

得，明天又得下山去“劫富济贫”了。

“庄主哥哥！”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丫头跑过来，手里举着一朵开得正艳的月季花。

“你看！二狗哥哥种的花！香不香！”

阿木接过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花香清冽。

他顺着小丫头手指的方向看去。

庭院的角落里，开辟出了一小块花圃，此刻正繁花似锦。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蹲在花圃边，小心翼翼地给一株新栽的幼苗培土。

是李二狗。

他的动作很慢，很认真，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那张憨厚的脸庞看起来柔和又温暖。

他一边培土，一边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小花花，快长大，长得高高，给哥哥看……”

阿木的心，又被轻轻刺了一下。

这三年，李二狗一直这样。

他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那天清晨，像一张白纸。

他只认得阿木，会傻乎乎地跟在他身后叫“哥哥”。

他怕生，怕吵，就喜欢待在这片小小的花圃里，跟他的花花草草说话。

阿木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二狗。”

李二狗抬起头，看到是阿木，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像个讨到糖吃的孩子。

“哥哥！你看！花！”

他指着满园的鲜花，一脸骄傲。

阿木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花圃中央。

那里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天然水晶。

是他们从那个山洞里搬出来的，周墨留下的唯一念想。

此刻，水晶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二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笑了。

他站起来，走到水晶前，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

“亮晶晶，你看，花花都开啦，好看吗？”

“今天天气好，二狗给你擦干净了哦。”

“你不要不开心，哥哥说，你要一直亮晶晶的，大家才喜欢。”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全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可阿木听着，眼眶却有些发酸。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唯独对这块水晶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或许，这就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吧。

阿木忽然想起三年前，阿斯娅离开时的场景。

那个总是很冷静的西域女子，在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二狗，又看了一眼他。

“晶化……或许并非不可逆转。”

“周墨是为了救我们，我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我去西域，那里有古老的传承，或许能找到克制之法。”

她走得决绝，再也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哥哥？你怎么不开心？”

李二狗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歪着头，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那双纯净的眼睛里，映出阿木有些落寞的脸。

阿木回过神，勉强扯出一个笑。

“没有，哥哥在想，晚上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肉！吃肉！”

李二狗立刻欢呼起来。

阿木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吃肉。”

然而，这难得的温馨，很快就被打破了。

天，说变就变。

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就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下雨啦！收衣服啊！”

院子里的孩子们一哄而散，各自跑回屋里。

阿木拉着李二狗，也准备回廊下躲雨。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仿佛就在耳边。

整个山庄都为之一颤。

“庄主哥哥！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负责厨房的半大少年连滚带爬地从后院跑过来，脸上满是惊恐。

他叫石头，是山庄的第一批孤儿，胆子一向很大。

此刻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石头？怎么了？慢慢说。”

阿木扶住他。

“井……井……”

石头指着后院的方向，嘴唇哆嗦着。

“井里……井里有妖怪！发光了！”

发光？

阿木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来不及多想，对李二狗说了句“在这里等我”，便跟着石头冲进了雨幕。

后院，那口平日里取水用的老井，此刻正被一群人围着。

孩子们和几个帮忙的庄户都缩在远处，伸长了脖子，对着井口指指点点，脸上全是又怕又好奇的神情。

“怎么回事啊？井里怎么会发光？”

“我刚才去打水，绳子刚放下去，就‘嗡’一下亮了，吓死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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