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点头，示意侍从端上最后一道菜。

那是个巨大的青瓷盆，里面是炖得酥烂的肘子，红亮的汤汁裹着肉皮，旁边摆着几叶翠绿的生菜。

“这道东坡肘子，炖了六个时辰，”顾春风拿起公筷，夹了块肉放在使者碗里，“用的是本地的黑猪肉，皮厚肉嫩，不用嚼就能化在嘴里。可以用生菜包着吃，解腻。”

使者看着碗里颤巍巍的肘子，犹豫着尝了一口。

肉皮软糯得像蜜饯，瘦肉酥烂得入味，一点不柴。

他忍不住又夹了一块，用生菜一包，清爽的菜香混着肉香，竟比烤全羊还合胃口。

“怎么样？”顾春风浅尝辄止，看着他吃得投入。

使者含糊不清地应着：“还行就是太费功夫了，哪有我们烤羊肉方便。”

“是费些功夫，”顾春风慢悠悠地说，“但我们陛下说，过日子就像炖肘子，急不得。小火慢炖，才能入味。不像烤羊肉，看着热闹，内里未必熟透。”

这话戳中了使者的心思——他们部族向来崇尚快刀斩乱麻，却常常因为准备不足吃大亏。

他放下筷子，看着满桌的菜，忽然发现自己竟叫不出这些食材的名字，更别提做法了。

“这些都是你们本地有的？”他忍不住问。

“嗯，”顾春风点头，“米糕的桂花、汤里的莲藕、虾饺的河虾，都是京郊产的。我们这里水土好，种什么长什么，不像关外，得靠天吃饭。”

使者没接话，默默地又吃了块肘子。

他忽然明白，顾春风哪是在招待自己吃饭，分明是在告诉他——你们有的，我们未必稀罕；我们有的，你们却未必有。

这满桌的菜，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说服力。

顾春风看他神色变幻，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轻声道：“使者要是爱吃，我让人记下做法，等您回去时抄一份带走？不过有些香料，怕是得从我们这里买。”

使者猛地抬头，对上顾春风含笑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挑剔像个笑话。

他哼了一声，却把最后一块虾饺塞进嘴里：“再说吧，我先尝尝你们的酒。”

顾春风示意侍从斟酒，看着使者端起酒杯的手，嘴角噙着一丝淡笑。

这顿饭，吃得比预想中顺利。

与此同时，公主坐在马车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车窗边缘的雕花。

车外传来马蹄踏地的声响，混着远处市集的吆喝，倒比宫里头的寂静多了几分生气。

她掀起车帘一角，正看见顾春风一行人从酒肆里出来，为首的使者正扯着嗓子训斥随从，腰间的佩刀随着动作晃悠，看着倒有几分滑稽。

“公主，前面就是西市了。”侍女轻声提醒，递过一块手帕，“风大，挡挡尘。”

公主接过手帕，却没用来挡脸，反而望着街上往来的行人。

有挑着担子卖花的姑娘，有推着小车吆喝糖人的老汉，还有几个孩童追着滚铁环跑过，笑声脆得像银铃。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烟火气，比宫里的金砖玉瓦更让人心里踏实。

正看着，忽然听见一阵喧哗。

街对面的酒肆门口，几个外族使者正围着个小贩争执，好像是嫌水果不新鲜。

其中一个高个子使者嗓门最大，挥手就把小贩的篮子打翻了，苹果滚了一地。

公主眉头一皱，刚要吩咐停车，却见旁边包子铺的老板拿起擀面杖就冲了过去：“你们凭什么打人！在咱们地界上撒野，真当没人管了？”

周围的百姓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指责，那几个使者顿时被骂得抬不起头，灰溜溜地走了。

“还是咱们这儿的人硬气。”侍女笑着说，“换了别处，怕是没人敢出声。”

公主放下车帘，指尖在膝上的丝帕上画着圈。

她想起早上宫里收到的密报，说外族使者在边境频频挑衅，还放话说“南朝都是软骨头”。

现在看来，这话可站不住脚。

马车行到街角，忽然被一群孩童围住。

他们手里举着刚折的桃花，仰着脸喊：“公主姐姐，给你花！”

公主笑着接过来，花瓣上还带着露水，清新的香气漫了满车。

“走吧，去看看顾大人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公主把桃花递给侍女，语气轻快了几分，“别让那些使者觉得，咱们除了规矩多，就没别的本事了。”

马车重新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公主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公主暗中吩咐小乞丐去恶搞对方。

顾春风知道后，决定让对方晚上再动手，毕竟白天会让对方有话说。

夜色像泼翻的墨汁，将整座城染得浓黑。

顾春风站在城楼上，指尖捻着片刚飘落的梧桐叶，听着身后甲胄摩擦的轻响，低声道：“三更动手。”

身旁的副将愣了下：“大人，夜里视线差，怕是”

“视线差才好。”顾春风打断他，目光扫过对面敌营的方向，篝火明明灭灭，像困在黑暗里的鬼火，“白天动手，他们能喊冤，说我们以多欺少；夜里动手，就说是他们侍卫松懈，连岗哨都看不住，还有什么脸叫屈？”

副将恍然大悟，刚要应声，却被顾春风按住肩膀：“别急，让弟兄们先歇着。去告诉伙房，多烧些姜汤，夜里凉，别冻着。”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顾春风便扬了扬手。

早已待命的士兵们像融进夜色的影子，脚踩软布靴，悄无声息地摸向敌营侧门。

那处是侍卫换岗的间隙，也是顾春风白天借着勘察地形时记下的疏漏——敌营侍卫总爱在换岗时闲聊，尤其是后半夜，困意上来，连腰间的刀都挂不稳。

果然，刚靠近侧门，就听见两个侍卫的打哈欠声。

“这破地方，蚊子比马蜂还凶，什么时候换岗啊”

话音未落，就被身后突然捂住的嘴堵了回去。

士兵们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将人捆了，塞进早就备好的麻袋里，嘴也用布团塞紧，连哼都哼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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