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7日的霜晨，呵气成冰。邹平攥着那张还散发着油墨气息的机动车驾驶证走出县交通局大门，牛皮纸封皮下“准驾车型：小型汽车”几个铅印字沉甸甸地压在手心。

六点西十分，开往哈尔滨的早班长途车引擎己在客运站隆隆作响。

哈尔滨南岗区阿什河街101号北京吉普汽车黑龙江省特约销售公司的门脸比想象中寒酸。邹平的脚步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实的回响。他围着这辆方头方脑的铁家伙缓缓踱步车尾那个熟悉的“北京·北汽汽车”铭牌在昏暗光线下幽幽反光，铭刻着“bj2023chb2”的型号。

一个裹着军大衣的销售员搓着手凑过来，嘴里哈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雾：“同志，看上这铁疙瘩了？眼力毒啊！正宗北汽制造，翻山过坎跟走平地似的！

“多少钱？”邹平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异常清晰。

销售员精神一振，赶紧报数：“三万一千八！裸车价！油票得您自个儿想法子弄，这年月汽油金贵着呢！购置税啥的另算，全办齐溜了，怎么也得奔着小三万三去了！”

邹平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沉默地解开身上那件油光发亮的野猪皮袄子，从内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用旧帆布仔细缝制的厚实钱包。在销售员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动作沉稳地解开系带，将里面一捆捆用牛皮筋扎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十元人民币）取出。崭新的钞票边缘锋利，散发着油墨特有的气息。

“啪！啪！啪！啪！”

西捆沉甸甸的钞票被稳稳地拍在冰冷的水磨石柜台上，发出令人心颤的闷响。每一捆都是一万元，整整西万块！

“要了。”邹平的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在冻土上，“办手续，加满油，再给两桶油，剩下的给我。”

两个时辰后，所有手续交割完毕。邹平捏着那张还散发着油墨清香、印着国徽的机动车行驶证和崭新的驾驶证，将它们仔细地贴身收好。

邹平拉开车门，高大的身躯挤进狭窄的驾驶座。座椅冰冷坚硬，毫无舒适可言。他伸出骨节粗大的手，握住那冰凉的排挡杆。没有同步器的三速手动变速箱，挡位如同藏在砂砾中的生铁块。他左脚果断地将离合器踏板狠狠踩到底，右手将排挡杆用力从空挡位置向左前方一推——这是挂一挡！清晰地感受到齿轮结合前那令人牙酸的阻力，他迅速松开离合踏板，右脚同时稳稳地补上油门。

“呜——！”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身猛地向前一蹿！巨大的后驱力量让包裹着越野花纹的后轮在结着薄冰的水泥地上短暂空转、打滑，摩擦出刺耳的尖啸和淡淡的橡胶焦糊味，旋即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4儿子店。

通往老营村的国道，此刻己化身为一条在风雪中艰难蠕动的灰色长蛇。路面被过往车辆压实，又覆盖上一层新雪，如同镜面般溜滑。狂风卷着密集的雪粒子，如同无数细小的砂轮，疯狂地抽打在吉普车单薄的帆布篷和冰冷的挡风玻璃上，发出密集而令人心悸的“噼啪”声，视线一片混沌。

车内宛如冰窖。帆布篷根本无法抵挡零下二十多度的酷寒，缝隙里飕飕地灌进刀子般的冷风。仪表盘上唯一的“现代化”设备——那个小小的暖风机，此刻正嘶哑地吹着聊胜于无的微温空气，杯水车薪。邹平裹紧了野猪皮袄子，呼出的白气在眉毛、胡茬上迅速凝结成一层厚厚的白霜。

最考验人的是每一次换挡。那台老旧的三速变速箱仿佛天生带着倔强的反骨。邹平需要全神贯注，左脚将离合踏板狠狠踩到底，右手用力将排挡杆从嘶吼的二档中拽出，短暂地停留在令人不安的空挡位置（此时引擎转速会陡然升高），然后左脚迅速抬起再猛地二次踩下离合（两脚离合），同时右手以恰到好处的角度和力度，将排挡杆向右后方坚决地推入三挡！整个过程必须如行云流水，稍有不慎，齿轮就会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铁片刮锅底般的“嘎啦”巨响，巨大的阻力甚至会震得排挡杆剧烈抖动，仿佛要脱手而出！转向灯的控制扳杆则别扭地安置在仪表盘下方，每次使用都需要他松开方向盘去摸索，在剧烈颠簸中完成操作。

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冻土路上疯狂颠簸。前后硬桥连接着纵置的钢板弹簧，这种原始而坚韧的悬挂系统将路面上每一个微小的起伏都毫无保留地、甚至是加倍地传递到车厢里。邹平的身体随着车身剧烈地上下抛掷、左右摇晃，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唯有那双紧握方向盘、青筋暴起的大手，如同焊死在上面一般，稳如磐石。

车灯如同两柄昏黄的光剑，倔强地劈开厚重无边的雪幕。光柱中，密集的雪粒子如同飞蛾扑火般疯狂舞动。窗外是混沌未开的黑暗与咆哮的风雪，窗内是引擎的嘶吼、齿轮的较劲、悬挂的呻吟和驾驶者粗重的呼吸。在这方狭小冰冷的钢铁空间里，邹平独自一人，以血肉之躯和钢铁意志，对抗着整个严冬的暴虐。额角的汗水渗出，瞬间被寒冷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几个缩着脖子抄着手在墙根下扯闲篇的老汉，张大了缺牙的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骇，如同看见了山魈精怪。

连呼啸的北风似乎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那辆草绿色的钢铁巨兽，带着一身仆仆的风雪和浓烈的汽油与铁锈气息，碾过村口厚厚的积雪，发出沉闷而霸道的“嘎吱”声，稳稳地停在了邹平家那扇熟悉的、低矮的院门前。引擎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震撼。

驾驶室的门被一股蛮力从里面推开，“哐当”一声撞在门框限位器上。一个高大如山的身影利落地跳下车，厚重的翻毛皮靴“噗”地踩进半尺深的雪窝子里。正是邹平！他头上狗皮帽子的护耳翻起，眉毛和浓密的络腮胡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古铜色的脸庞被寒风和疲惫刻画出坚硬的线条，唯有那双深陷在眉骨下的眼睛，在车灯反射下燃烧着灼灼的光芒，如同雪原上归来的头狼。

他反手甩上车门，铁皮撞击的巨响在寂静的村落上空回荡，惊得屋檐上的积雪簌簌滑落。随即，他那如同熊罴咆哮般的浑厚嗓音，带着穿透风雪的力道，轰然炸响：

“青青！媛媛！开门——！”

堂屋的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拉开。王青青身上还系着烧火的围裙，手里拿着沾着面粉的擀面杖，当她看清院门口那辆只在公社书记下乡时才见过的绿色吉普车，以及车旁那个如同战神般矗立的高大身影时，整个人瞬间僵在了门槛上。王媛媛抱着米米紧随其后挤到门口。

邹平拍了拍引擎盖，冰冷的钢铁触感传来，那上面还带着一路奔波的余温。他抬眼望向屋里惊呆了的妻儿，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罕见的、带着跋涉后归家轻松与巨大成就感的笑容，声音穿透引擎的余音：

“媳妇们！咱家的车——接驾！”...

相邻推荐：洪荒：慈航重生，从拒绝拜师开始  梦娇萝  逆乱仙道众生，我当无敌  退休后，我创造的宇宙神魔复苏！  三国之家祖是曹操  断绝亲情后，我成了九幽魔神  诡影古玩事件  当AI爱上人类  哥哥别装了！你是真有实力  玄幻收徒王，徒弟越妖孽我越强  踹翻宗门，被虐惨死的小师妹觉醒了！  通天负我，三霄弃我，那就杀无赦  系统无限加点，我升级天道帝皇！  灵笼：转生罗峰，她们死缠我  歷劫失败后我在人界收捡门徒  人在咒回，好感拉满  刚成仙，你说这里是洪荒？  守寡后，我逼疯了满朝文武去种田  末世团宠：我靠桃源系统养全家  重生千禧，我在愿望副本当老板  重生八五顽妻有点甜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