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食物,心中念头急转。
他艰难地拖着镣铐走到矮几旁,拿起胡饼仔细看了看。
他想起前世在野外生存时用过的办法。
他拿起两块胡饼,走到燃烧的炭盆边,小心地将饼贴在盆壁上烘烤。
炭火的温度让饼皮变得焦脆,散发出诱人的麦香。
他又拿起一根小木棍,沾了点水,再蘸上细盐,小心地在烤热的饼面上画着什么。
迪雅好奇地看着。
只见赵迁专注地在焦黄的饼面上,画出了一只…憨态可掬、线条简单的…小猫?
那猫儿圆头圆脑,尾巴翘起,虽然粗糙,却神韵十足,带着一种笨拙的可爱。
“喏!”
赵迁将画着小猫的烤饼递给迪雅,语气平淡。
“公主请用。这只‘盐画猫’,权当博您一笑。”
迪雅看着那块“猫饼”,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有人把食物弄成这样。
她迟疑地接过,看着那滑稽的猫脸,再看看赵迁一本正经的表情,一个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悦耳,如同冰泉解冻,带着一种纯粹的、久违的愉悦。
她咬了一口烤得焦香的饼,竟觉得比平时美味了许多。
类似的情景不断上演。
赵迁不再被动地承受侮辱,他开始“主动出击”。
他利用前世的知识和见闻,投其所好。
他发现迪雅虽然表面冷硬,但内心深处似乎对美丽新奇的事物有着天然的向往。
他便在“服侍”的间隙,用烧焦的木炭在粗糙的羊皮上画出奇异的星座图案。
给她讲牛郎织女、嫦娥奔月这些凄美的东方神话。
甚至用找到的几块不同颜色的石头,磨成粉末,混合油脂,在布片上涂抹出简单却色彩鲜艳的图案。
他不再刻意模仿原主那些变态的花样,而是用真诚、智慧和一点点来自异世界的浪漫新奇,去“取悦”她。
他讲述塞北的风雪,也描绘江南的烟雨。
他模仿邯郸街头的俚曲小调,也哼唱起记忆中模糊的、旋律悠扬的现代歌曲片段,虽然词不达意,但那陌生的旋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
迪雅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软化。
她依旧会命令他做各种事情,依旧会用刻薄的语言嘲讽他,但眼神中的恨意和纯粹的恶意,却在一天天减少。
她开始期待赵迁每天会带来什么新奇的“故事”或“把戏”。
有时,在赵迁讲述那些光怪陆离的海外奇谈时,她会不自觉地托着腮,眼神迷离,仿佛一个听故事入迷的小女孩。
当赵迁用简陋材料做出一些有趣的小玩意,比如用草茎编的蚂蚱,用木片削的简易陀螺时,她虽然嘴上说着“幼稚”、“无聊”,却会悄悄地把玩很久。
她不再让他睡在冰冷的地上,而是扔给他一块厚实的旧羊皮。
给他的食物也渐渐从残羹冷炙变成了正常的份量,偶尔还会多给一小块肉干或奶酪。
虽然镣铐依旧戴着,但束缚的锁链似乎稍微放长了一些,让他活动范围大了点。
一天夜里,赵迁在角落打坐调息。
毡帐内只余炭火的微光。
迪雅似乎己经睡熟。
赵迁缓缓睁开眼,内息运转了一个小周天,虽然距离恢复还差得远,但胸口的闷痛感减轻了不少。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迪雅翻身的窸窣声,以及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啜泣。
赵迁微微一怔。
借着微光,他看到迪雅蜷缩在矮榻上,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
那压抑的哭声,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毡帐内长久以来扭曲而紧绷的气氛。
他想起了她讲述的身世。
尊贵的公主,沦为战俘和玩物,背负着国仇家恨,在异国他乡承受着非人的折磨,最终靠着背叛才得以逃离…
她的恨,她的怨毒,她的疯狂报复,似乎都有了更深的、令人叹息的根源。
那不仅仅是针对“赵幽缪王”个人的仇恨,更是对残酷命运的控诉和反抗。
赵迁默默地收回了目光,重新闭上眼睛。
心中那份因屈辱而生的滔天怒火,似乎在这一声压抑的啜泣中,悄然熄灭了一部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怜悯,有理解,甚至…有一丝同病相怜的触动?
他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棋子,在生存的漩涡中挣扎。
第二天,迪雅醒来时,眼睛还有些微肿,但她很快恢复了那副冰冷高傲的样子,仿佛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是,在命令赵迁为她梳理那一头乌木般的长发时,她的身体不再像最初那样紧绷如弓,带着强烈的抗拒。
她安静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模糊的影像,以及身后那个戴着镣铐、动作却异常轻柔仔细的男人。
赵迁的手指穿过她柔顺的发丝,小心地避开打结的地方。
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和…温柔?
迪雅看着镜中他低垂的眉眼,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桀骜与愤怒,也没有了刻意的讨好,只有一种近乎平和的宁静。
她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好了。”
赵迁放下梳子,退后一步。
迪雅没有立刻起身。
她看着镜中自己披散的长发,又看了看镜中那个沉默站在角落、镣铐缠身的男人。
毡帐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气氛,在无声中悄然弥漫。
迪雅忽然站起身,走到赵迁面前。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他脸颊上一道己经结痂的细小伤痕。
那是前几天在“学狗爬”时被地上的石子划破的。
“还疼吗?”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赵迁身体微微一僵,抬起眼,撞进她那双此刻显得有些迷蒙的琥珀色眼眸中。
那里面,恨意似乎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探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悄然滋生的情愫。
西目相对,帐里的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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