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我娘这说的什么话，倒像是厌了我，随便找个人就要把我打发了，真真是狠心啊！”俞红英一边说一边离开座位，然后撒娇似扑到陈氏身边，开始告苦。

陈氏笑着睨了她一眼，道：“这我可要为你娘博个不平了！当初，我似你这般年纪时，家里人也成天逼我学这学那，还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我那时厌烦极了，从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可等到嫁作人妻了，这才晓得家中父母的苦心，原来他们真一心为我着想，只可惜年轻不懂事，全把家里人的告诫当成了耳旁风，所以我后来走了不少歪路！”

俞红英注目听着，不觉陷入遐想。

俞太太眼尖心活，赶忙道：“好好听听你干娘的经验之谈吧，等回去了，当成金字经在心里过几遍，以后益处大着呢！”

俞红英最听不得大人们说教，当下小嘴一撅，气鼓鼓离开了床侧，然后重新坐回座位。

陈芸在旁边笑着望了她一眼，见她月眉低垂、眸光流动，不由主想问一问她的心事，只是还没张得开口，就听俞太太说：“唉，我听说这条街拐角的刘家最近在招女婿？”

“你不提起这茬还好，一提这个，可真笑死人了！”陈氏一边说、一边从嘴边流出笑意。

俞太太满脸不解，忙问：“这是为何？”

“你是当真不知还是装作未闻？”陈氏问着，见俞太太果真一脸茫然，这才悄悄道：“虽然我最近不怎么出门，可居常也听了这刘家的事，原来他家女儿到了年岁，内托媒人到处说亲。那媒人也厉害，短短一月不到，就介绍了两户大户人家的公子给刘家。刘氏夫妇后来相看过，一个看中了这个、一个看中了那个，两口子争得不可开交，这可就苦了刘家小姐了，硬生生夹在亲生父母中间，连说句话也难！”

“这两口子也是糊涂，即便有分歧，也不该闹得人尽皆知，私底下调和也就罢了！”俞太太感叹地说，“想来外头现在该传得沸沸扬扬了吧，这刘家小姐的名声算是坏了！”

“如今外面传得可难听了，说这刘家小姐故意吃两家茶，为的就是左右逢源、四处巴结！”陈氏滔滔不绝，“倒是可怜了那刘小姐，摊上这么一对父母，这辈子可算完了！”

“天下父母无不为儿女操碎了心，怎么这刘氏夫妇就如此不济？”俞太太摇着头叹息。

陈氏听了，不禁感喟：“手长衫袖短，人穷颜色低！这刘氏夫妇穷了大半辈子了，平时待人接物也是抠抠搜搜的，如今乍然间得了这翻身做主的机会，可不得手慌脚乱一场？”

“他们自手慌脚乱就是了，怎好拿女儿的婚事作儿戏？这不是坑害自家女儿吗？”俞太太说着说着，眼中露出不解和同情，“只怕从此以后，再没人敢去刘家门上提亲了！”

“我听春芝她们说，这几日，刘家门口冷清多了，远不比前一阵子招女婿那会热闹了！”陈氏说完，感喟地摇了摇头，然后沉思默想了许久，才抬起头静静看向俞太太，道：

“有没有人去刘家提亲也不干咱们事，倒是两个丫头的婚事，咱们该上些心了！”

俞太太听得清楚，不由心下一动，脸上露出一些焦愁之态：“我倒是为了这事不分白夜操心，可这当家的一日不发话，我还不是干着急，又不能强拉外男进门相看！”

“我家老爷倒与我说了，等今年年底家来，他就要着手为雪茹物色夫家！”陈氏满足地说。

俞太太听说，马上喜眉笑眼道：“你家老爷在外做官，结交必广，那官场上的朋友也不在少数，真要由他亲自物色女婿，对方多半是高门大户，看来雪茹是有福了！”

“我却不这样想！”陈氏满眼柔软地说，“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知道，雪茹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了些。以她这种脾气，将来要嫁到高门大户，只怕是吃不开！”

“这倒也是，富家儿子傲、女儿娇，婆婆更不必说了，个个精明似鬼、毒辣如蝎，与其将女儿送进这虎狼窝里，我倒宁愿她嫁一户诗书世家，家底清白不用怀疑了，对方的人品也端正。”俞太太真心实意地说，“我不求别的，只求孩子不受委屈就好！”

“我也是一般心思！”陈氏紧随其后说。

陈芸旁边坐着，眼看一对母亲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发愁，情不自禁摸了摸鼓出很多的肚子，想着这一胎要是儿子就好了，既免去了诸多烦恼，又能为沈家添枝加叶。

俞红英听了半晌的闲磕牙，心里早不耐烦，如今见母亲与陈氏相继安静了下来，赶紧禀告自己要去找雪茹玩耍。

陈氏看她坐不住，嘴上也不挽留，只笑着打发陈芸好生送她出去。陈芸唯命是从，起身时颇费了一番力气。

送到门口，陈芸一面看向满脸笑容的俞红英，一面道：“我现在月份大了，身子笨重得很，就不陪你去绿竹院了，左右我们府你熟门熟路，也不消我在你旁边碍眼！”

“我才不嫌嫂子碍眼呢，就是可怜这肚子里的小外甥，也罢，我一个人去就是了！”俞红英爽朗笑着，最后望了陈芸一眼，然后大大咧咧领着丫头朝西边的月洞门去了。

陈芸凝视着那抹倩影，不禁喃喃：“这么明媚动人的姑娘，合该有个人疼惜才对！”

瑞彩没听清楚，问道：“奶奶在说什么？”

陈芸看她一眼，笑道：“我说，我最近胖了许多，这十指如椎，已经做不了缝缝补补那么细致的活计了！”

“奶奶何须做这些事？只管交给我和瑞云做就是了！”瑞彩笑嘻嘻道。

陈芸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抬头朝空中一望，道：“时辰也不早了，我瞧俞伯母没有立即告辞的意思，太太那里更加想留人，我这里也不好歇着，先去厨房那边安排一下吧！”

“这等小事，什么时候轮到奶奶操心？”瑞彩笑意满满，“瑞云早去安排下了，奶奶只管进去歇着就成！”

陈芸苦笑道：“你们俩简直成了我的左膀右臂了，这要以后离了你们，我岂不是没了左右？”

“奶奶不用担心，我们不离开奶奶就是了！”瑞彩不假思索道。

陈芸一听这话，马上拿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道：“真是个傻丫头，你如今也十四岁了，再过两年，就该想着出去找婆家了，哪有一辈子赖在府里不走的道理？”

瑞彩虽傻了些，可心里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如今听陈芸这么一说，顿时心胸荡漾起来。

忽忽到了正午，陈芸设宴款待俞家母女，饭后又陪着聊了半晌的话，最后才笑脸送走客人。

归来无事，陈芸随便看了几本书，不觉神思倦怠，就伏案打了个盹，不想一闭眼竟沉沉睡去。

沈复回来见陈芸趴在桌上，一面责怪瑞彩、瑞云不懂事，一面上去搀起陈芸，疼惜道：“如今天气见凉了，哪里还能伏几瞌睡？小心冻坏身子，来，我扶你回屋里歇息！”

“我又没那么娇气！”陈芸脸上洋溢着幸福，“这就值得你责怪瑞彩、瑞云一顿了吗？”

“我早交代他们要专心照顾你，可他们没听进心里去，只当我随口一提，今日训诫了他们一顿也好，好好让他们长长记性，以后再不敢慢待我的吩咐，更不敢不对你上心！”

陈芸听着听着，不禁向沈复投去欣慰的目光，坦白道：“其实，你冤枉他们俩了，午后没过多久，瑞彩就被我派去送俞伯母和俞妹妹了，瑞云也被我派去库房清点了，所以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才会遇见他们！”

沈复满脸真心道：“我哪里关心这些？我现在心无杂念，只在意你和肚里的孩子，我希望你们母子一切皆好！”

陈芸莞尔一笑，随即问：“你不是说今日要很晚才回来吗？怎么这时候就家来了？”

“别提了，今日鲁兄邀约，我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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