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小院时，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上杉绘梨衣。

事实上，这二者并无关系。

北方的一月，已经是隆冬时节，前几日刚下过雪，这一会儿，还有一些雪并没有化，盖在柴火堆上，风中也带着几分阴冷的感觉。

化雪的日子，便是这样，雪天往往并不冷，大雪之后的几日晴天才是最冷的时候。

小院里可以说是相当热闹，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这些人，墨羽并不熟悉，不过，他们在看到墨羽的时候，还是会跟他打招呼。

“哟，小羽放假回来了？大学毕业了吗？”

“嗯，刚刚放假，还没毕业呢，后续打算考研。”

“啧，真有出息啊，要是我家那混小子也这样就好了。”

“哈哈，他可能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擅长的东西。”

“哎，你就别替他说好话了。”

和墨羽闲聊的中年女人摇摇头，和墨羽挥手告别，墨羽亦是微笑回应，但事实上——他压根不认得对方，也不知道对方的儿子是谁，他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所谓——社交的圆滑。

当然，还是墨羽还是见到了熟人的。

“哟，羽妹回来了。”

“言哥。”

墨羽朝着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点了点头，这是李爷爷家的孙子，算是他小时候的玩伴，他以前因为比较瘦弱的缘故，在小伙伴里便被戏称为羽妹。

他当然是不喜欢这种称谓，但——被叫羽妹也代表小伙伴们都会关照他，就是嗯，伙伴里的女孩子都没有被这样优待，不过，小时候的小姑娘看上去都跟假小子似的。

“言哥是结婚了吗？”

墨羽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各种能力加持，他能够看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嗯，快了，已经领证了，如果不是”

言哥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下去，不过，墨羽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样啊，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记得给我发请帖啊！”

“哈哈，当然，筹备这些也花了不少呢，我可是要狠狠收一波礼钱！”

说着，言哥向墨羽挤了挤眼，两个人相视一笑，但却并没有笑出声，只是很快便将笑容收敛了起来。

“我先走了，有空再一起聚一聚。”

“好嘞！”

墨羽目送对方离去，心中也不免有些感叹，言哥大他三岁，是他们那时候的孩子王，而现在，言哥也是第一个肩负起男人的责任，迈入婚姻殿堂了。

嗯，也许在外人看上去有些生疏，但——确实如此，别看他们小时候关系很好，但事实上，已经算是很久没有正经联系过了，但旧时的情谊终究还是在的。

告别了言哥，墨羽也是进了屋。

客厅里，聚集了不少人，这些都是李爷爷家的亲戚，整个客厅看上去十分热闹，沙发上，自家老爷子正在和李爷爷聊天，一旁陪侍的应该是李爷爷的大女儿李雪阿姨。

老人家看上去状态不错，还和爷爷有说有笑的，似乎并没有被老伴的离世影响太多。

但——

墨羽看的出来，他的笑容，有些机械，有些假，精神状态确实不错，但却也没有那么简单。

这种事其实也很好理解。

像在亲人的葬礼上，能够看到一些人嚎啕大哭，也能够看到一些直系亲属没有丝毫反应，但，这并不是意味着他们真的不爱逝去之人。

眼前这位李爷爷大概也是如此，他也许还有些恍惚，潜意识里大概是李奶奶还没走的那种状态吧。

“哟，这不是小羽吗？都长这么大了，也快到结婚的年纪了吧？”

对于村里的老人来说，他们看到适龄男女往往都会问上这么一句，然后便是询问各种相关的问题，譬如学业情况啦，工作情况啦。

不过，很显然，老爷子和李爷爷关系很好，李爷爷也不是很关心这个，亦或者是老爷子早就透过底，所以，老人也并没有问这些。

只是一个劲地感叹墨羽怎么一下子儿长得这么大，一表人才之类的。

见此，墨羽也走了过去，陪着两位老人聊聊天，这对于他而言，完全没有任何难度，相比于和那些完全不认识的人聊天，和这样以前熟识的老人聊天要轻松很多。

更不要说，还有爷爷在，聊天内容完全就是在可控范围内，没有任何意外的内容，但即便如此，李爷爷仍旧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浓郁。

墨羽能够明显感到一旁一直微笑陪话的李阿姨悄悄长吁了一口气，尽管她一直面带微笑，而且一直在说一些漂亮话，但墨羽能够看到她眼眸中的悲伤与担忧。

“哎，真好，真好！小羽，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糖，是吧？哎，家里还一直备着呢。”

说着，李爷爷偏过头，对着一旁道：“淑琴，给小羽拿点糖。”

只是，老人的话语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旁的李阿姨则是突然脸色一变，整个客厅里不少人的表情也随之发生变化。

一瞬间，热闹的客厅安静了下来。

李爷爷呼喊了两遍，见仍然没有人回答，嘴巴张了张，脸颊也有些愠色，但很快，那种表情随之退去，而他的手也悬浮在半空中，再缓缓落下。

是了，能够回应他呼唤的女人已经不在了，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应承她，再也不会由着他发脾气，还会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了。

“哎，我这记性”

老人偏过头，看向墨羽，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但他的手，分明在颤抖。

一旁的李阿姨这才如梦方醒，连忙站起身。

“我去给你拿，我去给你拿，哎，你看看我们太忙了，基本的都忘记了”

说罢，她便快速转身离去，墨羽用余光瞥视着她，在李阿姨转身的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两滴泪珠滴落下来，以及听到那一声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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