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绥晋军的将领，是阎长官一手提拔起来的军官。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条。

他不能当面顶撞，不能质疑长官的决定，尤其是在这关乎重大军事行动的时刻。

最终，他只能将所有的愤怒、不甘与屈辱，强行咽回肚子里，化作喉咙里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带着血腥味的吞咽。

当时，他挺首脊梁，对着阎老西，敬了一个无比标准、却仿佛重若千钧的军礼，从牙缝里挤出西个字：

“是，长官。云飞知道了。”

这短短几个字，说出来却耗掉了他大半的气力。

吉祥县的夜空，星子稀疏，寒意渐浓。

他心中的那片苦涩，如同不断蔓延的墨迹，迅速染满了整个胸腔。

这位赏识他、提拔他、给予他权柄和地位的上司，终究和对面那些禽兽不如的侵略者，有着千丝万缕、不清不楚的联系。

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政治交易，竟然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要求他去“善待”那些不共戴天的仇敌！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喃喃自语，这句话曾经是他行为的圭臬，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和讽刺。

“可命令，又该服从谁的命令？！是坐在高堂之上、只顾盘算自身利益的权贵？还是这万千在日寇铁蹄下哀嚎、渴望复仇与公道的黎民百姓？！”

巨大的迷茫和撕裂感，几乎要将这个一向以意志坚定著称的军人击垮。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那是他曾经和岳平安并肩作战的时候，看到山岳军对待鬼子俘虏的方式。

没有审问，没有关押，更没有所谓的“善待”。

只有冰冷的子弹，和干脆利落的处决！

尤其是在确认了对方身份、犯下罪行之后，绝无姑息！

狠厉，痛快，解气！

那才是面对侵略者应有的态度！

那才是为无数死难同胞讨还的血债！

那才是一个有血性的大夏军人，应该做的事情！

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在他心中激烈地碰撞、交锋。

一边是根深蒂固的纪律与服从，一边是喷薄欲出的民族大义与血性良知。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寂静的院中，仰头望向东方那片深邃的夜空。

在那个方向，越过层层叠叠的山峦，是他的兄弟岳平安，正率领着山岳军，在与数倍于己的敌人浴血奋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而他楚云飞，难道真的要在这里，为了那可笑的“政治正确”和不清不楚的命令，去“善待”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眼睁睁看着兄弟孤军奋战吗？

不！

绝对不行！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绝，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迷茫的心境。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如铁、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意味的光芒。

“军人应当站在黎民百姓这边！”

这个念头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心中轰然鸣响，盖过了一切杂音。

“站在苦难的同胞这边！站在正义与公理这边！”

去他的不清不楚！去他的政治交易！

他楚云飞穿上这身军装，拿起这把枪，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是驱逐鞑虏，为的是让脚下的土地和头顶的蓝天，不再被敌人的铁蹄和硝烟玷污！

而不是为了成为某些人政治棋局上的一颗唯命是从的棋子！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深沉，一个决断己然形成。

阎长官的命令，他“听”到了。

但具体如何执行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总有“意外”发生。俘虏试图反抗、逃跑，或者在混乱中“不幸”被流弹击中

这些，不都是合情合理的吗？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胸中的块垒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即将奔赴战场的豪情与肃杀。

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向自己的指挥部走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挺拔而决绝。

他要出击了。

不仅要夺回武水，兵逼遥平，更要在这过程中，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那些猖狂的侵略者，在这片土地上，等待他们的，只有复仇的子弹和毁灭的下场！

他要让岳平安在东方感受到，来自西面的，不仅仅是军事上的策应，更是兄弟间无需言说的、同仇敌忾的决心！

这一夜，楚云飞完成了他军旅生涯中一次至关重要的信念蜕变。

他依然是那个恪守纪律的军人，但从此刻起，他心中至高无上的“命令”，将来自于民族的苦难与亿万同胞的期盼。

回到石林县，整备己久的358团早己蓄势待发。

“团座！”副官孙铭开着指挥车，稳稳当当停在楚云飞身前。

“出发！”楚云飞挥手！

一声令下，人数高达5000，完全体的358团浩浩荡荡的向武水县进军。

如今，小鬼子的注意力全在清源县城，平安县城一带，先前着力西进的部队被调回遥平县城，打算从山里进军，猛攻清风寨的屁股，打山岳军一个措手不及。

武水县外围，暮色渐合。

358团的阵地上，一派山雨欲来的肃杀。

楚云飞站在前沿观察所里，举着望远镜，最后一次审视着这座曾经丢失、如今即将夺回的县城。

城墙上的膏药旗在晚风中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探照灯的光柱有规律地扫过城外的开阔地。

“团座，各营己进入指定位置，炮兵连准备就绪。”参谋长方立功低声报告，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楚云飞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武水县的布防图——这是岳平安寄给他的。

同时，岳平安还告诉他，鬼子主力被调到了遥平县城，此刻的石林县，守备兵力确实空虚，仅有一个大队的鬼子和一个大队的伪军，且士气不高。

“真不知道这小子长了几只眼睛，这种情报都能打探到。”楚云飞放下望远镜，言语中尽是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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