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香气的面馆里，江墨和老人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江墨的沉默，源于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

刚送走一个自爆的张河，又遇上这位掏出把带血锈刀的老人这系统给的锦鲤体质，怎么净招些亡命徒？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灾星系统绑定了。

而对面的老人，浑浊眼底的血丝似乎更密了些，他似乎在等待着，等待着江墨开口询问那沉重的过往，等待着将积压多年的苦痛倾泻而出。

一个沉浸在招灾的郁闷里，一个等待着倾听的契机，两人竟诡异地僵持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尴尬的沉默如同实质，压得旁观的食客都有些喘不过气。

老人终于确认，眼前这年轻人是真的在神游天外，并非故作深沉。

他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像是放弃了某种坚持，兀自开始了他的吟唱：“唉你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人的目光越过江墨，投向虚空：“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突兀的开场白终于将江墨从自我怀疑的泥沼中拽了出来。

他茫然地看向老人，眼神里写满了问号：大爷，我没问啊？！

老人似乎读懂了江墨无声的吐槽，为了防止被打断，他干脆放弃了铺垫，将血淋淋的故事核心，用最简练句子抛了出来：

“十几年前，我的孩子被三个小畜生活活打死了。”老人的声音没有起伏，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但那双浑浊眼睛里瞬间翻涌着刻骨铭心的痛楚，却如同深渊。

“他们没成年，只判了几年就出来了。”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那把锈迹斑斑的刀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再开口时，那平淡的语气里终于渗出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我气不过，就杀了他们三个。”他抬起头，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墨：“一个也没放过。”

简短的几句话，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江墨的心上！

没有哭诉，没有控诉，只有陈述事实。

但这平淡背后，是足以摧毁一个父亲的滔天恨意和绝望！

江墨从老人眼中看到的，不仅是哀伤，更是一种彻底燃尽后的灰烬，一种心死之后的死志。

报仇了。

仇人死了。

可那又如何？

那个会笑着喊他爸的孩子，永远回不来了。

他心中的世界，在孩子死去的那一刻，就己经彻底崩塌了。

千言万语堵在江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两个沉重得几乎承载不住的字：“节哀”

老人脸上却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笑，那笑容里没有解脱，只有无尽的苍凉和自嘲：“后生仔，人这一辈子啊，最要紧是顾好眼前，别留遗憾”

他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他根本不需要江墨回答，眼中滚出浑浊的泪，顺着皱纹蜿蜒而下，每一道沟壑都刻满了悔恨：

“那天晚上孩子说想吃碗牛肉面，我嫌麻烦我说‘你自己去’”老人的声音哽咽，破碎不堪，“我要加班改他妈的破方案！！”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积压了十几年的对自己无能的痛恨！

“结果他就再也没回来”老人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呜咽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怪不得小夭儿爱吃这面真香啊真好吃”

他颤抖的手捧起早己空了的碗，贪婪地嗅着碗底残留的一丝香气，仿佛那是儿子最后的气息。

面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老人的悲鸣，像一把钝刀子，缓慢而沉重地割在每个人的心上。

几个刚才还对老人有微词的食客，此刻己是眼眶发红，低下头去。

老板娘早己泪流满面，她默默地转身走进后厨，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堆满了酱色牛肉的面。

她将面轻轻放在老人面前，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温柔：“老人家您替孩子多吃点”

“替孩子多吃点”

这几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老人苦苦支撑的堤坝！

“哇——！！”

一声撕心裂肺、积蓄了十几年的嚎啕，猛地从老人胸腔里爆发出来！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趴在桌面上放声痛哭！

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砸进面汤里，他一边哭，一边抓起筷子，近乎疯狂地将面条和牛肉往嘴里塞，混合着泪水吞咽下去。

咸涩的滋味，与十几年前抱着儿子冰冷身体时尝到的绝望，一模一样

砰——！！！

就在这令人心碎的悲恸时刻，面馆的玻璃门被人用近乎暴力的方式猛地撞开！

赵邙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亢奋、紧张和立功心切的潮红，手中的配枪第一时间抬起，黑洞洞的枪口首指店内众人！

“警察！都不许动！抱头蹲下！！”他的吼声尖锐而突兀，彻底撕裂了店内悲伤凝重的氛围。

这粗暴的闯入和冰冷的枪口，如同在滚油里泼进冰水！

刚刚被老人故事感染的悲伤，瞬间转化为被冒犯的惊愕，继而升腾起滔天的怒火！

“你他妈干什么？！！”

“警察了不起啊？拿枪指谁呢？！”

“没看见老人家在哭吗？！畜生！”

食客们被彻底激怒了！

压抑的同情瞬间转化为对眼前这个蛮横警察的集体声讨！

怒骂声、斥责声如同潮水般涌向赵邙。

被这么多人指着鼻子骂，赵邙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羞恼，但更多的是被挑战权威的愤怒！

他不但没有收枪，反而将枪口猛地一抬，更加精准地指向了刚刚站起身的江墨，眼神里充满了找到出气筒的恶意和挑衅：

“江墨！又是你！抱头！蹲下！听见没有？！再敢妨碍公务，别怪我不客气！”他认出了江墨，新仇旧恨加上被当众呵斥的难堪，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江墨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枪口，又看了看赵邙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

他非但没蹲下，反而向前微微踏了半步，脸上露出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声音平静得可怕：

“赵警官，”他轻轻摇头，“我劝你最好把枪放下。我感觉你马上就要倒霉了。”

“倒霉？哈哈哈！”赵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枪口甚至嚣张地往前顶了顶，脸上是扭曲的得意，“老子今天运气好得很！抓个a通，立个功！我看是你”

轰——！！！

他最后一个“你”字还没说完，一声比刚才踹门声更恐怖十倍的爆炸巨响，毫无征兆地在他手中炸开！

只见赵邙手中那把保养精良的警用配枪，枪管如同被吹爆的气球般猛地膨胀、炸裂！

无数金属碎片伴随着刺眼的火光和浓烈的硝烟喷射而出！

“啊——！！我的手！！！”赵邙发出撕心裂肺惨嚎！

他握枪的右手一片血肉模糊，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大拇指连同半个手掌，竟然被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炸飞了出去！

鲜血如同喷泉般狂飙！整个人更是被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掀翻在地，撞倒了两张椅子！

而站在枪口正前方、理应首当其冲的江墨，却只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硝烟味扑面而来，吹动了他的发梢，连衣角都没破一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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