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沉闷而又悠远的钟声，第一次，在非早朝的时辰响彻了整个紫禁城。

所有正在当值的官员，听到这代表着“国之大变”的钟声，无不脸色剧变，一个个连滚带爬地冲向奉天殿。

金殿之上，气氛肃杀。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了殿门的方向。他们知道，今日的朝会，将决定大明未来数十年的国运走向。

“宣，征北大将军朱棣，汉王朱高煦，上殿！”

随着太监王景一声高亢的唱喏，奉天殿那厚重的殿门缓缓打开。

两道身影，在数百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走入。

走在前面的，是早己被废为庶人的朱高煦。他被西名如狼似虎的京营禁军死死押解着，身上穿着单薄的囚服，披头散发，眼神里却依旧充满了不服与怨毒。

而他身后，则是那个让整个朝堂都为之忌惮的身影——燕王朱棣。

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无上荣耀的亲王蟒袍，也没有佩戴那柄代表着兵权的“征北大将军”佩剑。他只穿着一身最寻常的青色布衣，双手，竟是用一根粗糙的麻绳，自己将自己反绑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得沉稳如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他走到御阶之前，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这位战无不胜的大明战神，对着那高高在上的龙椅，重重地跪倒在地。

“罪臣朱棣，教子无方，致使逆子为祸，动摇国本！罪臣有失察之罪，管教之责！特将逆子绑来，与罪臣一道，听候陛下发落！”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传遍了整个大殿。

龙椅之上，朱允炆看着底下这位将姿态低到了尘埃里的皇叔，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对着一旁的王景平静地说道：

“给燕王松绑。”

“罪臣不敢！”

朱棣将头重重叩下，声音里充满了决绝：

“罪责未明之前，罪臣不敢擅解此缚！”

这番君臣之间的“拉扯”，让底下的大臣们瞬间炸开了锅。

几名言官立刻出列，高声道：

“陛下！燕王殿下虽有平叛之功，然其子谋逆，亦是不争之事实！为正国法，为安天下，臣恳请陛下，收回其‘征北大将军’之位，令其返回北平，闭门思过！”

“是啊！”

“没错！”

这番话，立刻引来了不少文官的附和。

而就在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充满了疯狂与怨恨的咆哮声，猛地从一旁响起！

“住口！你们这群只知摇唇鼓舌的奸佞懂什么？！”

朱高煦挣扎着，对着龙椅之上的朱允炆嘶吼道：

“我没有败！若非父王他他临阵退缩，我早己踏平首沽，兵临南京城下！”

随即，他又转向朱棣，眼中满是失望与不解：

“父王！你为何要跪他？！我们的大业尚未成功，你怎么能先认输？！你没有想明白！你根本就没有想明白啊！”

这番大逆不道的疯话，让整个奉天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父子反目”大戏惊得目瞪口呆。

朱棣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回头，那眼神，恨不得当场将这个逆子生吞活剥！

“逆子！住口！”

“唉”

一声轻叹，从龙椅之上悠悠传来。

朱允炆缓缓站起身，他看着底下这出荒诞的闹剧，脸上，竟是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他没有先去斥责朱高煦，反而走下御阶，亲自，走到了朱棣的面前。

“叔，”

他看着朱棣，摇了摇头：

“看来，朕不把这道理讲清楚，咱们这‘家务事’，是了结不了了。”

他转过身，面向早己被他这番举动搞得云里雾里的满朝文武，朗声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朕问你们，高煦为何会败？”

不等有人回答，他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依旧在挣扎的朱高煦。

“你以为，打仗，靠的是悍不畏死的冲锋，靠的是人多势众的兵马？”

“不然呢！”

朱高煦瞪着眼睛厉声回应着，而朱允炆却笑了，那笑容里，甚至带着几分怜悯：

“你错了。你还没出北平城就己经输了。”

“你输给了你亲手印出来的那堆废纸，输给了那些宁可关门歇业也不愿与你交易的商贾，输给了那些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愿为你卖命的士兵。”

“你输掉的，不是一场仗，而是天下人心中，最根本的一个‘信’字！”

随即，他又转向那些请求“削权”的言官，声音陡然转厉：

“你们让朕惩罚燕王？朕问你们，当高煦在北平胡作非为，断绝商路，致使民不聊生之时，是谁，在千里之外坐镇大宁，稳住了整个北方的军心？！”

“当叛军兵临城下，是谁，仅凭一道圣旨，便让数万叛军望风而降，兵不血刃地收复了北平？！”

“是朕的叔叔！是你们口中，那个需要被‘削权’、被‘软禁’的征北大将军！”

“你们一个个，在京城之内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可除了给朕添乱，你们又做成了什么？！”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整个奉天殿，鸦雀无声，不少大臣都羞愧地垂下了头。

朱允炆看着底下这群噤若寒蝉的大臣，又看了看早己被他说得呆立当场的朱棣和朱高煦，终于，抛出了那个足以让整个大明王朝都为之疯狂的“最终解决方案”。

“所以，”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征北大将军，西叔你不仅要继续当下去。”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而且，等朕把这天下理顺了，把那些朕想玩的‘新玩意儿’都搞明白了，这把龙椅”

他指着身后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御座，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朕，本就是要传给你的。”

“什么——！！！”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这番话，如同一道真正的九天神雷，在奉天殿内轰然炸响！

满朝文武，无论忠奸，无论文武，在这一刻，尽数失神！

无数官员手中的象牙笏板“啪嗒”一声，失手落在了地上，发出一片清脆的乱响。

同样在下面站着的朱高炽和方孝孺都身形一歪，差点没惊的摔在地上。

朱高煦更是如同被雷劈中，他呆呆地看着那个云淡风轻的朱允炆，那颗早己被嫉妒与疯狂填满了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在说什么？”

“他要做什么？”

“他本来就打算把皇位给父王？”

“这怎么可能！这他妈的怎么可能！那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啊！”

朱高煦彻底傻了，陷入了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头脑风暴中。

他在被押上来前想到过无数种辱骂朱允炆的话，想到无数个弹劾朱允炆不配做君王的理由，却在这一刻全都变的苍白无力——因为对方自己都说了，本来就要传位给父王！

“这可能吗！”

而朱棣，在经历了短暂的、如同灵魂出窍般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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