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气势逼人的杜尧，心中一横，也顾不得身份是否会暴露，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为朝廷效力？窦某绝无可能！”

“当今天子昏庸无道，残暴不仁！两次东征害得河北、河南、山东数十万百姓横死当场；又好大喜功，强征民夫开凿运河，致使多少人家破人亡、尸横遍野！”

他越说越激动，拳头握得死紧，“这般暴君，你让窦某怎能为他效力？”

窦建德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嘶哑，眼中却燃着灼灼火光，“窦某恨不得亲手将这腐朽的大隋掀翻，为天下百姓重开一片朗朗乾坤！”

这话如惊雷落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窦建德说完反而松了些许，该说的都说了，横竖不过一死，倒比藏着掖着痛快。

谁知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落下。

“啪啪啪——”

杜尧反倒缓缓鼓起掌，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开口道：“原来这才是窦员外的肺腑之言。”

窦建德见状，紧绷的身子不由得一滞。

他本以为对方会立刻下令拿下自己，没料到竟是这般反应，一时间倒摸不准杜尧的心思，只死死攥着拳头警惕地盯着。

杜尧望着面前神情紧张的窦建德，目光沉静：“窦员外以为本帅和长安、洛阳城里的那些世间权贵是一路人吗？”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两年前本帅还只是个山野猎户。自己的出身又怎敢忘了？”

“因此本帅才拼命挣取功勋，一步步往高处爬。”

“只有站得足够高，握有足够重的权柄，才能撼动这朝廷的苛政，才能有力量制衡那些盘剥百姓的世家大族。”

杜尧再次看向窦建德，语气平静：“你我目标其实相同，只是所用手段不同罢了。本帅借助朝廷之力行事，而窦员外在河北聚众起义，反抗朝廷。”

窦建德闻言心头一跳，脸上闪过一丝震惊，沉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杜尧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若是连窦员外的真实身份都搞不清，我又怎会让窦姑娘嫁于我麾下的左膀右臂？”

他索性挑明：“河北鼎鼎有名的窦建德，在各路反贼中也是声势浩大之辈。”

窦建德面色一厉，眼中露出凶芒，盯着近在咫尺的杜尧沉声道：“杜总管既己把话挑明，就不怕窦某暴起发难将你斩杀吗？”

他握紧拳头，语气添了几分森然：“须知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杜尧摇了摇头，：“窦首领何必对我这般怒目而视？你在河北即使聚集再多的流民，到头来也改不了朝廷的暴政，更别说推翻它了，只会让天下百姓更加受苦。

他扫过窦建德紧绷的侧脸，继续道：“别看如今大隋各地流民西起，可大多都是乌合之众。真心实意为百姓谋福的更是寥寥无几。”

“只因窦首领在其中还算是真心对百姓好，本帅才愿意招纳于你。”

窦建德听了却毫不领情，眼神愈发锐利：“天下若没有我们起来反抗，昏君只会愈发肆无忌惮！为公为私，总得有人站出来。否则天下人都沉默，受苦的终究还是百姓！”

他语气斩钉截铁：“至于归顺阁下，今后休要再提！”

话语一转，窦建德紧盯着杜尧，全身肌肉己绷如弓弦：“窦总管既己识破我的身份，打算如何处置？”

说话间，他指尖微颤，只要杜尧吐出“拿下”二字，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去将对方挟持为人质。

杜尧轻叹一声：“既然窦首领不愿为我效力，我杜某人也并非强人所难之辈。你走吧，只望今后在河北能少造杀孽。”

窦建德听后神色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语气带着几分发懵：“杜尧，你当真放我走？要知道我这颗项上人头，足以让你加官进爵！”

杜尧听后哈哈一笑：“我杜某人还不至于靠斩杀豪杰来获取高位。况且你是窦姑娘的父亲，我更不会对你如何。”

杜尧的眼中多了几分沉凝：“再说，如今天下大势己然如此，即便杀了你窦建德，今后也会冒出王建德、李建德。若不从根源上改变这世道，反贼便如野草般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听完杜尧的话，窦建德双目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跟着亲卫出了大堂。

可他脸上没半分喜色，心头反倒越发沉重，就连杜尧这种出身草根的人都还向着大隋，窦建德只觉自己反隋的大业恐怕会越来越难。

带着心头纷乱思绪来到了总管府大门。

府外，他的一众麾下看到窦建德的身影一脸喜色。

窦建德深吸口气，对着他们开口：“走，回河北。”

一旁的高雅贤闻言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家主，小姐呢？怎么没跟您一起出来？”

窦建德听了脸上掠过一丝难堪，咬着牙沉声道：“从今往后都给我记清了，我并没有女儿！”

话落，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他霍然翻身上马。

高雅贤与众人闻言心头一凛，见自家首领面色沉郁，谁也不敢多问，默默翻身上马紧随其后，向着辽东城外行去。

此时的总管府大堂内，被杜尧任命为总管府参军的徐世绩，从后方缓步走出。

方才全程听着杜尧与窦建德的谈话，他心中感慨万千，更能体会到杜尧的胸襟，就连河北那声势浩大、比瓦岗寨更盛的窦建德，都能被他轻易放走。

这般气度让徐世绩彻底放下心来。今后跟着这样的人效力，大可不必担忧自己曾是反贼的身份。

“大人，这窦建德的确是位豪杰，若是能为大人效力，大人必会如虎添翼。”

徐世绩望着大堂外窦建德远去的背影，由衷感叹。

杜尧听后却轻轻一笑：“放心，我己在他心里埋下种子。”

他目光扫向远方：“窦建德虽然也是一方豪杰，可天下英雄何其多？说不定哪天他被其他势力或是朝廷镇压，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不就会想到我辽东了？”

徐世绩听后眼中骤然闪过一抹亮光，连忙拱手抱拳：“大人果然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杜尧摆了摆手，嘴角噙着丝淡笑：“行了，少在这拍马屁。接下来最要紧的是大战前的准备工作。”

目光落在徐世绩身上：“你在军务调度上比长孙无忌更为擅长。各地粮草调度、军队整备这些事，多帮他分担些。”

徐世绩肃容领命：“属下遵命！”

杜尧点点头，也开始投入到紧张的备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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