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阁。

檀香袅袅，佛音阵阵。

林陌跪坐在蒲团上，低着头，双手捧着一杯刚刚沏好的、还冒着热气的普洱茶，姿态恭敬得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

他的左手，缠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绷带，上面还隐隐渗出一点血迹。

在他的对面，盘膝而坐的，是方丈。

这位叱咤金三角二十年的枭雄，此刻穿着一身素白的僧袍，捻着一串沉香佛珠，宝相庄严，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落在林陌那只受伤的手上。

“手，怎么回事？”

方丈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林陌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自责。

“回师父，是弟子御下不严。”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羞愧”，将一份早己准备好的平板电脑，用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景莱那边，出了点岔子。弟子无能，不敢擅自处理，特来向师父请罪。”

方丈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林陌的脸上，仿佛要将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看穿。

整个佛堂，陷入了一种令人窒ify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那串佛珠在方丈的手指间，发出一声声轻微而有节奏的“哒、哒”声，敲击在林陌的心上。

林陌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验。

也是最凶险的一场豪赌。

他赌的，是方丈那深入骨髓的多疑和控制欲。

他赌的，是任何一个帝王，都绝不容许手下的封疆大吏，生出二心！

终于，方丈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部平板电脑。

他点开屏幕。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张高清的照片。

照片里，豹哥，那个曾经在景莱呼风唤雨的土皇帝，正与几个面孔陌生的、气质彪悍的白人，在一间豪华的包厢里，相谈甚欢。

桌子上，摆着一份打印出来的合同。

镜头的焦距拉近，合同上的标题清晰可见——《“黑水”安保集团雇佣协议》。

方丈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划动屏幕，下一张，是一份银行的转账记录。

一笔数额巨大的美金，从豹哥在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转入了“黑水”集团的户头。

方丈的手指，停住了。

整个佛堂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骤降到了冰点。

林陌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垂下眼帘，继续他的“表演”。

“师父，豹哥他他可能只是觉得景莱最近不太平，想请些人手保护自己，未必”

他话还没说完，方丈就抬起手，制止了他。

方丈点开了平板里的最后一个文件。

那是一段音频。

“滋啦——”

一阵电流声后，豹哥那粗犷而充满怨毒的声音，从平板里传了出来。

“那个叫鬼手的小杂种！他算个什么东西！一来就骑在老子头上拉屎！还有那个老东西），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景莱是我豹子的地盘！不是他金佛寺的！”

音频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白人的声音。

“豹先生，我们的协议里，只负责清除‘鬼手’。至于金佛寺的其他人，那是另外的价钱。”

“哈哈哈！”豹哥发出一阵狂笑，“放心！等我弄死了鬼手，控制住景莱，方丈那个老东西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到时候，整个景莱的生意，我分你们三成！”

音频，到此结束。

佛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段录音的最后几个字，还在袅袅的檀香中回荡。

“分你们三成”

林陌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将一个“忠心耿耿却被同僚背叛”的功臣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他“诚惶诚恐”地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师父，豹哥他他只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弟子觉得，他罪不至死，只要师父您出面敲打敲打他，他一定”

“呵。”

一声轻笑，从方丈嘴里发出。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划破了佛堂里伪装的宁静。

方丈放下了平板电脑，重新拿起那串佛珠。

这一次，他捻动佛珠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他没有看林陌，而是抬头，看着佛堂顶上那尊巨大的、低眉垂目的金佛，缓缓开口。

“鬼手。”

“弟子在。”

“我问你，养在家里的狗，如果有一天，它不满足于吃食，开始觊觎主人的床榻，甚至想反过来，咬死它的主人”

方丈的声音顿了顿，转过头，那双一半是佛一半是魔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林陌。

“你说，该当如何？”

林陌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知道，刀，己经递出去了。

现在，就看方丈，如何挥刀。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显得有些嘶哑。

“此等恶犬，当杀！当剐！当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好！”

方丈猛地一拍身前的茶几，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林陌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说得好！不枉我如此看重你！”

他扶着林陌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杀意”。

“鬼手，你是未来的主人。家里的狗不听话了，自然，也该由你这个未来的主人，亲手去清理。”

他盯着林陌的眼睛，一字一顿，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我要你，立刻返回景莱。”

“我要你，拿着我的信物，调动所有你能调动的力量。”

“我不要看到任何审判，也不要听到任何求饶。”

“我只要看到一个结果”

方丈的眼中，杀机毕露，再无半分高僧的模样，只剩下一个冷酷帝王的决绝。

“一个干干净净的景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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