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下手中的朱笔,指尖在紫檀案角轻轻一停,仿佛那一点微凉能将心头的余绪也一并压住。她终于批完了最后一份奏折,北境战事已定,捷报如雪片般飞来,边关将士凯旋在望,一切尘埃落定,朝局安稳,可她却觉得胸口像压着一块未曾融化的寒冰。
她闭上眼,呼吸缓慢而深长,像是要将方才那一瞬掠过心尖的涟漪彻底抚平。可那涟漪偏偏顽固,一圈圈荡开,牵动旧伤。
她想起百里爵归来那天的情景。天色昏沉,宫门将闭,他一身风尘仆仆地站在阶下,铠甲残破,肩头渗出血迹,在玄色披风上洇出一片暗红。可他依旧挺直脊背,唇角扬起一抹笑,声音沙哑却坚定:“臣,回来了。”
那一刻,她站在高高的丹墀之上,没有迎他,没有赐座,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她只是淡淡说了句“退下”,便转身走入内殿。可那三个字,却像一根细而韧的银针,悄无声息扎进心口深处,不流血,也不痛得惊天动地,却日日夜夜随着心跳轻轻颤动,提醒她曾有过那么一刻,几乎想要不顾身份、不顾江山,只问他一句:你可安好?
但现在不行。她不能。
她是大胤的女帝,执掌乾坤,号令天下。她的肩上是万里河山,是千秋社稷,是无数双仰望的眼睛。她可以疲惫,可以沉默,可以独自在深夜翻阅旧卷时眼底泛起水光,但她不能软弱,不能动摇,更不能任由一颗心在权柄与情愫之间摇摆不定。
她是帝王,不是寻常女子。
殿外传来脚步声,极轻,极缓,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迟疑。一名内侍低垂着头,屏息敛声地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张素白笺纸,指尖微微发颤。
“陛下……宫门外,长公主玉沁婉求见。”
玉沁妜睁开眼,眸光如寒潭映月,清冷而深远。
“谁?”
声音不高,却让那内侍浑身一凛,几乎跪倒在地。
“是……是长公主玉沁婉。她说已在宫门外跪了半个时辰,不求入宫,不求赐宴,只求能见陛下一面,哪怕远远看一眼圣颜,也愿叩首而去。”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玉沁婉。
这个名字在她记忆中早已模糊成一片薄雾。先帝膝下的长女,齐妃所出,生而尊贵,十五年前皇位之争骤起波澜,她本是储君之选,却在关键时刻自请废黜,剃度出家,遁入空门,从此断绝红尘,再未踏足皇宫一步。她登基那日,曾在仪典间隙远远见过一次——那人立于人群之外,身披素纱,手持佛珠,眉目低垂,神情淡漠如古井无波。她向她行礼,动作恭敬却不亲近,一句话未说,转身便走,仿佛她们之间从不曾有过血脉相连的过往。
那时她以为,那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可如今,她竟回来了。
在这样一个风不起浪的黄昏,在宫门将闭的时刻,以一副凡俗之躯,跪在冰冷石阶之上,只为求见她一面。
为何?
玉沁妜盯着那张素笺,指尖微动,却没有去接。窗外暮色渐浓,晚风拂过檐角铜铃,发出一声悠远的轻响,像是来自久远岁月的一声叹息。
玉沁妜没有立刻回应。她缓缓坐直了身子,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尊沉静的玉像,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良久,她才开口,声音如深秋湖面拂过的风,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查过她的行踪吗?从哪里来?带了几个人?”
殿内烛火微晃,映照出她眉宇间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凝重。
“回陛下,天机楼已有记录。”侍立在侧的内臣低头禀报,语气温恭而谨慎,“她三日前自清心庵启程,一路步行而来,未乘轿辇,亦无伞盖仪仗。今日清晨抵达宫门,身边无随从相伴,仅提一盏青瓷莲花灯。守门禁军不敢擅自阻拦,又恐贸然放行惹出事端,只得速速通传入宫。”
“灯?”玉沁妜微微蹙眉,眸光轻闪,像是被什么细小的尘埃扰了心绪,“什么灯?”
“据说是宫中旧制,莲瓣三层,釉色青白,温润如玉,底座刻有‘永宁’二字,字迹古朴,应是多年之物。”
永宁。
这两个字轻轻落进她耳中,却如惊雷炸响于心底。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蜷了一下,搭在龙案边缘的手背泛起淡淡的青筋。那是母后生前最爱的灯式——每逢除夕夜,母后都会亲手点燃一盏“永宁灯”,置于太庙供桌之上,祈愿国泰民安、皇室昌隆。那灯形制雅致,莲瓣层层叠叠,似含露初绽,釉光柔和,映着香火袅袅,宛如神明低语。
后来一场大火烧毁了旧殿,连同那盏灯也化为灰烬。此后宫中无人敢再造此式,唯恐触了忌讳,引动哀思。可如今,竟有人带着这样一盏灯,踏着晨雾,一步步走入皇宫?
她盯着案上那份刚批完的奏折,朱砂批语犹未干透,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殿内寂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在人心上。
许久,她终于再度启唇,声音低了几分,却更显肃然:“去查她进宫的路线,有没有接触外臣?有没有暗中联络任何人?哪怕是一句问候、一个眼神,都不许遗漏。”
“已彻查过。”内臣恭敬回应,“她走的是偏门,由西华门入宫,全程未与任何人交谈。便是递牌子请见,也是亲笔所书,字迹工整清秀,用的是宫中旧体,一笔一划皆合规制,毫无差错。”
玉沁妜缓缓起身,裙裾无声滑过地面,如同月光流淌。她走到窗边,阳光斜斜地洒进来,落在她发间的白玉凤钗上,折射出一点清冷的光。她抬手轻轻碰了碰那支钗,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记忆。
窗外,梧桐叶影斑驳,风过处,碎金摇曳。
这个人……不该来。
可她来了。
孤身一人,步履从容,没有喧哗,没有排场,只提着一盏灯,一盏本该湮灭在岁月里的灯。
像是从记忆深处走出来的人,带着旧日的气息,悄然叩响了尘封多年的门扉。
玉沁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深潭般的沉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潭水之下,早已暗流翻涌。
若只是寻常的拜谒,又何须等待整整十五年?若当真是为礼法而来,为何不曾提前递上折子,通禀一声?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像一阵骤起的风,吹乱了宫墙深处沉寂多年的尘埃。这其中,必有深意。可她究竟图什么?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皇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无权无势,亦无子嗣牵连朝局,甚至连名义上的尊荣都已归还佛前。她所拥有的,不过是一袭素衣、一盏孤灯,和一段被岁月掩埋的旧名。
除非——
她想掀开的,从来就不是自己的命运,而是那段被刻意封存、无人敢提的往事。
玉沁妜缓缓转身,指尖轻轻拂过龙纹案角,声音低而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宣她至晨曦宫偏殿候见。朕,亲自过去。”
内侍低头应诺,脚步匆匆退下,衣袖带起一阵微风,卷走了殿中最后一丝静谧。
她没有回到那象征至高权力的凤座,而是径直朝殿门走去。宫人慌忙追上来,将厚重的玄金龙纹披风披在她肩头,金线绣成的龙首在晨光中微微泛着冷光,仿佛随时要腾空而起。她未言语,也未停步,只是微微颔首,任那沉重的织物压上双肩,一如这些年压在心头的千钧重负。
长廊蜿蜒,青石铺地,每一步踏下,都激起清脆的回响。那声音在空旷的宫道间来回碰撞,像是时光的足音,一步一步,丈量着过往与现在的距离。她的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如同一道无法抹去的印记。
她忽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年,曾远远见过玉沁婉一面。那时父皇尚在,宫中还残留着些许温情。玉沁婉站...
相邻推荐: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 全职法师觉醒召唤系 穿越之剧情里面都没有提到的路人 混沌不朽剑尊 汴京小户女 咸鱼医神 欢不择陆 斩神有个拖后腿的天道哥哥怎么办 天道神决 我只练三剑,剑出即无敌 四合院:从技术员开始的强国梦! 傀儡皇帝(后宫猎艳) 美女养成师楚飞免费阅读完整版 寒门状元:我的大脑通古今 清纯圣女很可爱,心思却坏坏 仙路渺渺,始于凡尘 王者:我一煮啵,天云黏人什么鬼 凡人打渔我修仙,太平洋是我渔场 逼我重生是吧!之逆袭 遗忘时爱上你 女帝驭夫有道 女帝在上皇夫乖乖让朕宠书全文免费阅读
好书推荐:揉碎温柔为夫体弱多病和情敌在古代种田搞基建我有了首都户口暗恋指南星际双修指南我只是一朵云瑜伽老师花样多妈宝女她躺平爆红了你不能这么对我带着战略仓库回大唐背叛宗门,你们后悔什么?重生之护花痞少许你三世民国重生回到古代当夫子太子殿下躺平日常我的外甥是雍正公主 驸马 重生重生宠妻时光盗不走的爱人古穿今之甜妻混世小术士高手她带着全家翻身借一缕阳光路过爸爸偷了我的女朋友的东西后妈卷走40万失踪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