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的幻境中脱离出来，视野归位。

看了这么久的过去，她有些疲惫了。

不得不说，aeio的武器的确有其特殊之处——普累若麻与“现实世界”发生了重叠。或许这一次她是参与者，而非旁观者，也是aeio的“探针”发挥的作用。

然而，刚才那片刻的融合，她的殿堂与密林交织共存的画面，让她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一个关于“剧场”、关于普累若麻、关于她原本世界之间关系的……新猜想。

炙骁说过，普累若麻是“二重历史”。或许这个定义是对的。

只是，“历史”这个词有些……误导性，让人联想到时间、过去、被叙述和封存的东西。但她至今一直没有感受到普累若麻是“过去”的丝毫气息。相反，她察觉到了空间上的错位与重叠。

那就是“二重”的意义吗？

无妨。她无意现在就定义它。这里值得探索的东西还很多。

方才镜中的一切，就像刚刚结束，又像是很久以前就注定发生的开幕残响。

一个愿望，一场操盘，一群被转化的棋子。

幕后操控者——或许是“司夜之主”，利用了一群渴望改变自身境况的“无能力者”，悄然改写了她们的部分认知，使人们在不自觉中成为信徒与利器。

信徒们有着明确的目标。

越过围墙，进入郊区，击杀对立属性的超凡者，聚合能量，促进降临，带来“终末”。

人类的反应来得很快。事态刚一浮出水面，反击就已展开。烈焰在密林中蔓延，几乎焚尽了这些“族群”的主力——但总有些碎片在烈火中幸存了下来。

020——Δ16-r——安炀，就是其中之一。

他太想回家了。带着新的身份，干干净净地回去。

因此，强烈的欲望推动下，他完成转化的时间更早，意识重塑也更彻底。

在密林被点燃时，已被重新编号为020的安炀曾尝试赶回去支援，但为时已晚。

于是020接受了新的指引：向内迁徙，前往人类区域，等待下一阶段的任务。

他甚至没有在混乱中杀过同伴，只是个侥幸逃脱的幸存者。

而思奇……

她曾经清醒过，曾经挣扎、呼救，甚至一度接近逃脱。但最终，还是在某个节点上，被更深层的召唤击垮了意志。

她是如何从密林逃亡，一步步败给雾的意志、走向沉沦，最终成为087——星榆也不再想去关心。

毕竟如今，思奇只是她曾摄取过的一份食物。血肉、能量、意志，全部归于她体内，再无痕迹。

……或许，思奇在撕碎前，有没有想起过密林里那个坐在火堆前认真学习神史的女孩？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或许想过。

也或许早就忘了。

又或者，这个身影根本不存在。

aeio的人理解了局势，相当理解。但是这些人却无法直接干涉郊区，只能将信息上报。

信息层层传递，最终政府，通过特异管理理事会，通过事务管理局，在郊区下发了一个模糊、保密、无法追溯的指令。

——清理所有“后天超凡者”。

这个命令谨慎得甚至不愿留下电子痕迹，而是以密封纸质契约的形式下发。

它并不公开，只传达给那些可能有辨识能力的人。

然命运总有断裂，负责送达的邮差却死在了f环边缘，信件遗失，链路中断，事务管理局无法追溯。那封本该交给希尔的信，也落入了087手中。

她是否被“不迷者”的指引牵引至此，有意袭击……抑或仅仅是阴差阳错，无人得知。但她此后的行动轨迹和原因都十分清晰。

087追踪到f环残留的为数不多的“体能”——“骨肉”超凡者气息，路径如银线般在眼前展开，最终指向了边区互助联盟。

她原本要杀的是监管员，只是在那里，她先发现了星榆。

于是，她出手了。

那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猎杀。

星榆无法反抗，所能做出的唯一反击是咬下一口。

她咬破了087的血肉，也因此，某个原本不应在此时、此地、以这种方式启动的流程，被激活了。

星榆本就是神圣矩阵教团用于打造“空白容器”的实验个体。

作为所谓的“圣裁者”，曾经，这具身体被不停地换血、注射“血液共鸣药剂”……或称“活性血质”，试图彻底洗去她的记忆，抹除她的情感，打造出一个真正“开放”的容器，让永恒织匠以人身降临。

可这项计划始终差了临门一脚。

她的记忆未曾被完全抹除，对祈雪的执念根深蒂固……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使她始终无法成为真正的空壳。

直到那一天。

或许是药剂最终完成了清洗？又或许是其它力量介入？

总之，她失去了所有记忆，也失去了最后的牵绊，成了理论上的“完美容器”。与此同时，濒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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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矩阵的芯片启动人工超凡觉醒机制，而族群的血液在她体内沸腾燃烧，与改造过无数次的“活性血质”激烈交融。

这具身体，被迫回应那场早已预设、却始终失败的神降计划。

某种存在“看见”了她。

于是一切发生了。

“容器”已成，媒介贯通，血为导向，契约缔结。

这具肉身，以一种原理相同、结构异常、形式脱轨的方式，启动了神降仪式的残余流程。

能量开始在她体内聚合，权能透过血脉贯通，肉体重塑，能力被激活。

而奇怪的是，星榆并未被神明完全占据意志。没有降临的神识，没有附体的意识，连转化都未真正完成，司夜之主的声音模糊不清。

她变成了某种——似人，非人，未竟之物。

她不再是原来的她。

也不是神。

那她成了什么？

成了永恒织匠演算中的“错误”，某种在命定秩序之外，正在诞生的东西。

——一个无从归类的答案。

星榆重新看向那面镜子，镜中人同样回望着她。

熟悉的，陌生的。

她忽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如果一切不是这样发展，或许她会踏上一条全然不同的道路。

不，准确地说，是“必然”。

如果她没走出那道门，如果她没有踏入“外面”，没有遇见087，那么她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她会更像“人”，也许她会有更多的情感，或者重拾和某些人的关系，开启一种新的、更加常规的人生……虽然并没有获得属于司夜之主的能力，但也不用在最初提心吊胆自己的身份危机，而不是现在这样。

但那条路，未必更好，甚至可能更糟。

因为若无肉体重塑，身体的衰败已无法逆转。

监管员会把她当成养料，或者成为肆意发泄施虐的对象，又或者卖入黑市交给奥斯汀处理成合格的标本；而外面的世界，本来也不存在“活着”这种选项。

退一步讲，即便她顽强挣扎着活到现在，终点也不过是被血雨掩埋的世界终焉。

也许，最美好的结局，是在最初的那一天，毫无牵挂和痛苦地静静死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思绪到此停住，因为有暗红色的液体在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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