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往前面一罩。

果真，前面这团空气顿时在外袍的勾勒下显现出人形。楚欢隽用两只手粗略比划一比划，身高，身形，确实与桃杳相似。

楚欢隽一时不知作何表情，有些无奈地笑道：“我想我应当是最近太累了，都开始梦魇了。”

说罢，他便要转身回去睡觉。桃杳立即抓住他的手臂，拼命地摇头。

于是，楚欢隽便看见自己的衣服在空中飞快地摇晃着，此情此景，好不诡异。

“好吧，就算是梦，也好歹得让你说上两句话。”

楚欢隽如此思忖着，便去厨灶上取来刚刚从集市上采买回来的一只小土陶罐子，又拿了一张生白面饼，放到小桌子上。

“喏。”楚欢隽取来一只筷子，将筷子伸进那小土陶罐子里搅和搅和，“这可是我刚刚买到的新鲜的桑葚汁，本想配着美酒享用，如今借给你作墨水用用吧。”

楚欢隽将蘸取了桑葚汁的筷子递到桃杳面前，语气温柔：“想说什么，你便在这面皮上写下来。”

桃杳松了一口气，看来楚欢隽终于接受了这个玄乎的事实，开怀地接过蘸满了桑葚汁的筷子，在白面皮上描绘起来。

楚欢隽就这么看着那筷子在面皮上一笔一画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描绘了半天，终于显现出一行小字。

“我一直没走。”

面皮位置有限，桃杳纠结半天，最终还是只写出这么几个字。

她其实还是最想告诉楚欢隽，她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

不知为何，楚欢隽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笑着笑着眉头又皱起来了。他好像是在隐瞒着什么情绪，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去，头再转回来的时候，却见他一双眼已经红了。

楚欢隽点了点头，笑道：“你果真一直没走？一直在这里？”

他抬起手，朝面前这团虚无的空气摸了一摸。那件飘在空中的外袍忽然轻轻降落下来，柔顺地抚过他的手指骨，像是在肯定。

楚欢隽长叹了一口气，道：“原是我错怪了你。我还以为你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二人相顾无言——准确来说，是欲言，却不能言。

楚欢隽脑子精灵办法多，三下五除二便随手做了一顶帷帽，戴在桃杳的头顶上。有了衣服能看出身形，有了帷帽，这下便能看清楚桃杳的脑袋在哪里了。

桃杳将手指掩进楚欢隽衣袍的袖子里，对着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如此，她竖起的大拇指的形状便在袖子布料的勾勒下显现了出来。

楚欢隽看着那大拇指，勉强能感受到桃杳是在夸赞他主意多，便洋洋自得地自卖自夸起来：“你这下总该明白了吧，有时候依赖依赖我，也不是什么坏事。”

桃杳像一阵风一般吹到楚欢隽的身边，轻灵灵地依偎在他的臂弯上，轻声呵道：“我很依赖你的呀！”

只可惜，这句撒娇楚欢隽是听不到了，他只能感觉到暖洋洋的清风刮在自己的身上，痒丝丝的。

今日天气晴好，就如同某人的心情一样，雨过天晴了。

“就算你人看不见了，但总还是会肚子饿的吧？想吃什么？”

“就算你人看不见了，但总还是会冷的吧？去多披一件衣裳。”

“就算你人看不见了，但总还是会累的吧？走，回屋小憩一会儿。”

楚欢隽就这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一整天，桃杳偶尔会用桑葚汁写字回应他几句，但多了总是太麻烦，所以大多时候都只能静静地看着楚欢隽自言自语。

桃杳心想，等她变回来能说话的时候，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楚欢隽，就算她人看不见了，但真的是会很无聊，如果他能找点事情给她做就好了。

只可惜，正因为她现在变成了透明状态，楚欢隽对待她是愈发小心翼翼了，就差把她供成神龛上的神像了。

入了夜，二人相拥入眠。楚欢隽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哪怕知道了桃杳变成透明的事实，也完全没有焦急，仿佛就算桃杳就这样透明一辈子，他也无所谓，照样还是这样过。

只剩桃杳急不可耐。

总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她不可能一辈子做透明人，楚欢隽也不可能为了她一辈子不离开这一个小院。

她得马上找到解决办法。

可是她现在这个状态，连自保都难，又如何去寻求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都做不得，只好烧香拜佛求祖宗。桃杳翻身下床，走到小院子里的空地上，抬头望月。

她的祖宗是拜月族的，此处无宗无庙，拜一拜月神，月神应当也会保佑她的吧？

如此想着，桃杳便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对着月亮叩首三遍。

一边磕头，桃杳的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各路神仙啊，求求你们显灵救救我，不管用什么代价。”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便在此时，先前被楚欢隽捉回来的那两只鸡竟然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桃杳的面前，两只鸡炯炯大眼直勾勾地瞪着桃杳，神态已然不似禽畜该有的样子，倒像是……倒像是人。

桃杳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是祖宗真的显灵了。

“不对……”桃杳心中一动，“你们……你们能看得见我？”

那两只鸡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分明是看得见她。

桃杳连忙对着两只鸡挥了挥手臂，那两只鸡啼鸣着躲避了她的手臂攻击。

这两只鸡真的能看见她！

桃杳开心极了，莫非这就是解法——人看不见她，但是鸡却可以。

想到这里，桃杳十分虔诚地对着两只鸡叩首再拜三回，口中说道：“鸡姐鸡兄，实在对不住了，现在只有你们能救小女子的命了。”

说罢，桃杳便上手抓鸡。可惜，抓鸡是个技术活，像桃杳这种没什么经验的人根本操作不来。

于是，桃杳就这样追着两只鸡上蹿下跳地跑了好久，小院里便鸡鸣狗跳地闹了一整夜。

原本总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楚欢隽，被这院子里的鸡叫吵得实在受不了，天还没亮便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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