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沉默片刻，声音缓和了些：“娇玉，你是长姐，往后也要多照看四弟。只是你应当要知道你身为公主，说话行事都要谨慎

——

有些东西能送，有些东西送不得；有些人能亲近，有些人要远着。”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娇玉心上。她猛地抬头，眼眶微微发红：“儿臣……

儿臣记下了。往后定会谨言慎行，绝不给父皇添乱。”

皇帝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终究没再说重话，只摆了摆手：“外面风雪大，你也早些回去吧。晋安留下，待会儿随朕去看看淳妃。”

娇玉应声起身，福身行礼时，鬓边的珠花轻轻晃动。她转身踏出殿门那刹那，风雪卷着寒气扑在脸上，可心中的寒意比这风雪还要冷

——

父皇的那番话明着是叮嘱，实在哪句不是在敲打？而且最后父皇还特意让晋安单独留下，同样是女儿，却是这般的区别对待！难道就因为自己非嫡出吗？

她望着院中被白雪覆盖的景象，青砖、廊柱、阶前的石狮子，全被盈白裹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往日的痕迹都寻不见。一阵悲凉突然涌上心头：这景象多像自己如今的处境啊。曾几何时，同样的雪天里，她带着晋安在御花园里堆雪人，母妃站在廊下笑着递暖手炉，外祖父还会差人送来江南的新茶……

可那些繁华热闹，如今都成了眼前这片刺目的苍白。

耳边响起母妃悲凉的声音“皇家哪有什么亲情！”再想到外祖父来信中所说“伴君如伴虎，功高震主时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父皇弃自己于不顾，那自己又何必再留恋这虚无缥缈的暖意！

娇玉眼神在这一刹那变得深寒，挺直着腰背，缓缓向着院外走去。她随行而来在殿外候着宫女们连忙小碎步的跟了上去。在她们走远后，寒霜收起了行礼的动作，目光戒备的看向娇玉的背影，先前娇玉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阴寒气息她感觉到了。

殿内，晋安看着娇玉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才转向皇帝，轻声问道：“父皇，儿臣现在是可以去见淳妃吗？”

皇帝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现在不宜去见她，过些时日吧！”说完，神色陡然一正，“淳妃难产一事，可是查出些什么了？”晋安先前回答的话，皇帝自是听出了用意，是以，单独留下她便是想问她的。

“回父皇，”晋安见父皇这般，也敛了神色，认真的回道，“兰心宫宫女小香有嫌疑，但现在人不知所踪，福全公公和御林军再排查；与那小香交往密切之人也已经拘起来在审了。只是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好！”皇帝指尖在案几上重重一叩，脸色沉了下来

——

能把手脚做得这么干净，显然是蓄谋已久。“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如此胆大妄为！”说罢，他稍顿片刻，抬眼看向晋安，眼光幽深如潭，“你心里，可是有怀疑的人？”

“这......”晋安微微蹙眉，似在斟酌，“父皇，没有确凿证据前，儿臣不敢妄言。儿臣如今觉得，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这后宫之中，谁都脱不开嫌疑。”

“比如娇玉？”皇帝突然沉声问道，眼底依旧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

晋安手指几不可察的蜷一下，随即恢复正常，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皇姐性子如今是骄纵了些，但儿臣觉得以她的聪明才智，应当不会在贺礼这种显眼地地方动手脚，那样太容易留下把柄了。”

皇帝闻言未出声，只是目光定定的看向晋安，像是要看穿什么似的。

晋安迎着他的审视，目光清澈坦荡，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儿臣说得不对吗？父皇是有什么发现吗？”

皇帝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似乎没有暖透他的声音，“方才看到你四弟在襁褓中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你们小时候的模样。”

他避开了晋安的问话，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怅然，“你和你皇姐刚出生时都是粉粉嫩嫩的，甚是可爱。后来，你们长大一些，娇玉总爱带着你一起在御花园玩耍，一会儿摘花，一会儿捕蝶。那时候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话说到这里便停了，皇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摆了摆手，“罢了，你也回去吧！这雪看样子真如你所说，一时半会恐怕真是停不了。这天寒地冻的，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罢，皇帝站起了身，晋安连忙跟着起身，皇帝随即又说道：“至于那些锦缎，朕会亲自问方太医的查询结果。你就不必忧心此事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方太医先前也说了，只是不确定香气来源。或许真是不小心沾了花草香。”

晋安闻言，明白父皇的意思，这是不想让她插手继续查。前面那些没有说完的关于自己儿时的情景，不过是带有警示，不要做姐妹间构陷之类。

她识趣地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说什么，恭顺地低头欠身行礼道：“儿臣明白。儿臣多谢父皇的关心。只是如今这兰心宫的防卫...？”

皇帝的目光沉了沉：“朕已有安排，定不会再让任何人钻空子。”

他拂了拂衣袖，转身阔步向殿外走去，“朕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你就同朕一起走吧。”

“是！”晋安恭敬地回道，转身跟在了他身后。看着前方龙袍下摆扫过门槛时扬起的细碎雪尘，忽然想起方才娇玉转身时，珠花碰撞的轻响

——

那声音像极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前奏。

这宫里的雪能盖住脚印，却盖不住人心底的裂痕，而那些藏在雪下的暗涌，迟早会在某个暖阳天，化出一地泥泞。望着那依旧挺阔的背影，晋安的心里思绪万千，她在想，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父皇的期待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会心寒吗？能承受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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