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春

单子淮记得自己中学时候常常看国家地理杂志，其中有一期的封面便是格陵兰岛。

他那时候便很想去看那书中的景象。

上岛的路上要做一段渡轮，路程颠簸，单子淮先前做的攻略上说基本上谁都逃不过晕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里准备，结果自己愣是一点事都没有，反而苏哲聿晕得一塌糊涂，走路晃悠悠，饭都吃不下去。

下午，苏哲聿受不了了，回去躺着休息，单子淮去给苏哲聿拿温水，但是问了半天都只有冰水。

可能在山区时候习惯了这种颠簸，他走得像在平地一样，有老外冲他感慨了一句厉害，问他是不是常坐这条线。

单子淮摇摇头，他英语还是不好，压根啥也没听懂。

下船休整之后，他们跟着搭上的团一起沿着冰峡湾徒步，雪地行走艰难，不一会儿大家都气喘吁吁，坐下来烤火取暖。

单子淮经常在野外呆着，这些操作对他而言都很熟悉，动作相当熟练地燃起了篝火，身边那些老外发出夸张的惊呼声。

老外实在过于热情，对单子淮来说甚至有些大惊小怪了点，他腼腆地笑了笑，然后拉着苏哲聿逃到无人的另一边。

“累吗？”

苏哲聿问单子淮，单子淮脚伤已经痊愈了，但还是不能承受太大的运动量。

“这点算啥呀。”

单子淮摇头，想到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文件夹，示意苏哲聿来看。

“前几天趁着中介来看房，我把S市的老房子整理了一下，找到了不少挺回忆的东西。”

“这个是单然以前的病历本，还有赵霖哥配的药单。”

“现在都是电子病历了。”

苏哲聿接过来，看着赵霖龙飞凤舞的字迹已经淡了颜色。

“一颗薄荷糖，可惜过期八年了。”

“在台州的照片。”

“这张纸币......”

现在已经很少用纸币了，纸币只有四分之三，但是裂开的边缘被单子淮好好地用透明胶粘起来了。

“你还记得吗？”

那是二人初见的时候，单子淮因为低血糖无力还手，被混混抢走了不多的钱，路过的苏哲聿想都没想就出手帮忙了，还差点一起滚下河。

他记得自己其实当时挨着河岸心跳也砰砰跳，但是仍旧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试图吓住那个混混。

所幸单子淮及时忍着不适上前解围，英雄救美的画面瞬间变成了英雄被美救，只是最后那些纸币都被扬手扔进了河里，只有这张落在泥泞的岸边，又被自己捡起。

“怎么可能忘记，你那个时候居然就好好留着了，你还把它补好了。”

苏哲聿眼睛因为笑意眯成了弯弯的线：“没想到小淮当时这么用心欸。”

“不是啊，补好是为了再花掉，留着是因为商家都不愿意收，就莫名其妙留着了。”

单子淮连忙解释。

“过分，你很不浪漫欸！”

听到这话苏哲聿忍不住感慨，似乎觉得单子淮的不浪漫实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笑了起来：“你咋这么可爱。”

“你算是在夸我吗？”

单子淮忍不住跟着苏哲聿一起傻乎乎地笑，篝火噼啪也好似活泼的笑语音符，笑着笑着，鼻子蹭着对方毛茸茸的衣领，然后交织在一起接一个湿漉漉的吻。

第二天，天气微晓，苏哲聿说往山上爬吧。

单子淮爬着爬着，感觉做过手术的腿脚愈发使不上劲。

“苏哲聿。”

单子淮扯苏哲聿的外套，苏哲聿回过头看他，黑眸亮晶晶的。

“我累了。”

单子淮说。

苏哲聿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似乎很欣慰的样子。

单子淮很少和自己说自己累了，但是他一直希望单子淮可以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放心地交给自己。

“那我背你上去。”

“你会累吗？”

“我才不像某个人总是强撑。”

单子淮轻轻哼了一声，知道苏哲聿在内涵自己，没有反驳，把脸埋到了对方的围巾里。

“单子淮，我觉得有种夕死足矣的感觉。”

“咋听着怪不吉利的。”

“是很美好的意思。”

“还是怪不吉利的。”

“好吧好吧啦。”

山不陡，但是雪厚，爬起来还是费劲，单子淮被苏哲聿背着，倒是一副挺得意的模样。

等到一半的时候，单子淮硬说自己休整好了，从苏哲聿身上蹦下来。

“以前爬山下穴的，我都是第一个。”

单子淮忽然说道，提起了自己在勘测队的工作：“为了追一个线索，我翻过三天三夜的山，”

“可惜现在这么小的山头都爬不上去了。”

说道这里，单子淮头垂了些。

苏哲聿摸了摸单子淮的头，说没事的。

“单子淮，你那五年，都是怎么过的？”

这个问题他们再相见时候互相谁都没有再提过。

单子淮眉毛动了动，他睫毛和眉毛上都沾了雪，看上去像个小精灵般可爱。

“每天工作，敲石头，做实验，睡觉。”

单子淮回道：“白天时候不好受，因为白天会想你，晚上比较好受，因为晚上会梦到你。”

“这么深情哦，好感人欸。”

苏哲聿用着揶揄的口吻，气得单子淮给了他一拳头。

这一拳没给稳，单子淮一下摔在了很松软的雪堆里，苏哲聿连忙赶过去，却见对方摔得好像个雪人一般。

“哪个小孩儿躺在这里呢？”

苏哲聿弯下腰，手伸向正在雪堆里的单子淮，笑得直不起腰来：“要不要我帮忙呀？”

单子淮毫不客气地抄起一手雪往苏哲聿身上砸去，把两个人都变成雪人。

快到山顶时候，雪又下起来，走过的足迹很长，蔓延很远，然后被覆盖掉了。

“原来我们走了这么多路了！”

单子淮感慨道：“走的时候没感觉，只有回头看的时候才会发现。”

“是啊，我们走了好远的路了……”

苏哲聿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单子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握紧了苏哲聿的手做回应。

先前路上结识的伙伴早就到达山顶了，似乎都在等他们俩，此时天色大亮，万物清晰。

单子淮忍不住发出哇的感慨声，面前是他很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场景。

老外比较开放，因为美景互相拥抱着，甚至和陌生的彼此拥吻在一起。

苏哲聿扯单子淮的衣角让他看，见单子淮吃惊的表情而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我们回去再说。”

似乎是感觉到苏哲聿的目光带着温度，单子淮脸烫了起来，脸往围巾里埋，更把苏哲聿惹得直笑。

快离开时候，单子淮匆匆拍了一张风景照，冰峡湾相当壮美，和高中时候的杂志封面一般，在海上漂浮的冰山和蓝天白云没有分界线，都晕染在橙色的光晖中。

海天一色，没有分界线。

拍完了照，单子淮点开朋友圈选了这张照片。

“你居然要发朋友圈。”

苏哲聿惊讶道。

“不可以吗？”

单子淮看着苏哲聿笑了笑，抿着嘴似乎在思考着写什么文案，没过一会，便摁起了键盘。

苏哲聿只觉得稀罕，毕竟单子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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