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身体如一只鲸鱼跃出海面，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后重重摔在合金门上。

沉重的钢铁之躯落在地上让本已不稳的悬空走廊再次震动坍塌，断裂的钢结构一节一节落入深渊，不过尼莫这时早已撤回安全区域，回到伊恩身边开始安抚这个因认知差异陷入精神混乱的孩子。

不多时，伊恩终于冷静下来，他压低身子晃晃悠悠挪到尼莫身边问道：“尼莫哥……你怎么在妈妈去哪了……发生什么事……我怎么变成……一个月前还好奇怪……”

刚开始他似乎还不能熟练把想法按照按照先后顺序转译出来，说话也显得有些磕磕绊绊、颠三倒四，甚至想说的话和想法都混在一起变成了分不清具体含义的含混音节，但很快这个聪明的小孩子就掌握了个中诀窍，不仅整理好了想法顺序，还快速适应了合成语音不需要断句换气的特点，以常人难以企及的语速提问道：“尼莫哥哥！好久不见欸！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妈妈呢？妈妈去哪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小？这里是哪里啊？这一个多月你都去哪里了啊？你怎么带着个头盔看起来好奇怪哦……”

“等等……问题要一个一个问。”尼莫被他连珠炮式的提问给堵住了话头，想好的回答憋了半天都没等到对方换气或断句，只好生硬打断对方的话回答道：“但现在不是说那么多的时候……”

考虑到伊恩作为孩子接受能力有限，以及现在也没时间给他解释那么详细，他只能尽可能简单并且以对方能接受的方式把目前的情况简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有坏人把妈妈还有大家都拉进了梦里尼莫哥哥你醒得比我早一些现在要去打倒坏蛋把大家都救出来？”伊恩用链锯剑挠了挠脑袋，外装甲摩擦刮出一阵火花，这个动作或许让孩子来做会显得十分可爱，但伊恩现在是个两米多高全身搭载致命武器的钢铁巨兽，所以这种挠头行为反而让尼莫看着感觉分外惊悚，不动声色间拉开了一些安全距离，生怕对方一个没注意就像小孩一样扑上来把自己撞个全身粉碎性骨折。

“差不多就是这样。但是在启程前先等一下……嘿，你回来了吗？”尼莫解开绑在身上的布条把铁盒从背上卸了下来，伊恩看着他敲了敲铁盒，然后铁盒的屏幕亮了起来浮现出几个字，“我回来了，不过大部分线程都在另一边，这边姑且能正常交流。”

伊恩：“哇——哦！”

“现在我们有了强力帮手，要不要按照原作战方案继续行动？”尼莫跃跃欲试，伊恩恢复正常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信心，有这么个重火力机甲协助，反攻主控室解救那些同胞应该不再是奢望。

“啊……嗯。”蜘蛛机器人的回答有些含混不清，或许网络世界那边真的有不少事情，这次屏幕闪烁了好久才刷新出新的文字，“可能是休眠装置的关系，这边大部分生物脑都很浑浑噩噩，也有些有本事的人在我来之前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且组织起抵抗力量，但目前为止能提供的助力恐怕不会太大，至于你的这个帮手……”

“我不知道他这个样子还能维持多久。”

尼莫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刚刚我们组织了一批生物脑对那些追兵进行了网络攻击，我发现这栋大楼里的追兵都是由算法和生物脑双循环控制的无人兵器，自动算法控制无人兵器行动，生物脑作为冗余备份，一旦自动算法出现问题就会唤醒生物脑手动重启算法。”

“按理来说生物脑一般会维持半梦半醒的状态在虚拟实境中做梦，作为湿件在算法程序陷入宕机时帮它按下重启键，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唤醒了这颗生物脑，现在他能正确识别现实环境，也就导致了他现在一直在远程控制这具机甲……”

“没听懂……”

“简单来说，虽然我能让你的朋友暂时恢复正常，但我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发病，然后反手把你打成筛子。”

“听懂了。”

“或许现在你们还能正常相处，但主机只要修复了这个漏洞或是他的远程控制掉线让算法程序掌握了主导权，他就会成为最大的威胁。”

“你要想好了，如果带上他就要承担额外的风险。”屏幕缓缓书写出蜘蛛机器人的想法，“或者，你也可以撤退，我刚刚在网上联系上了其他战友，主机似乎对我们的布置早有察觉，虽然大部分战区都达成了作战目标，但无一例外损失严重抽不出人手支援其他战场，恐怕就算解放了被关在这里的同胞也没有人来接应我们运走这些……缸中之脑。”

“但现在，如果现在撤出的话，我能联系到几个战友护送你撤离这座城市。”

“放心，队长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们一定办到。”

尼莫看着屏幕上刷新的文字，开口问道：“我走了的话……你呢？”

“把我留给他，我要去完成我该完成的事情。”

看着上面浮现的文字，尼莫眉头逐渐拧到一起，他抬头望向伊恩却发现后者一直在看着自己。

伊恩：“尼莫哥哥我的时间不多了对吗？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就妈妈吧！”

“……”尼莫突然心里感觉有点难受，他在伊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想起了那个把自己送出救世城又只身返回的母亲，他像是再次看到了一排排躺在棺材中的那些身影和泡在罐子里的大脑，他想起了那个把自己从孵化池里捞出来的圆筒机器人，想到只要这座城市继续存在，就会有更多像伊恩，像亚瑟，像他还有他母亲那样的悲剧发生，就会有更多像幽灵小队的人一样遭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虽然蜘蛛机器人没有明说，但他隐隐能感觉ghost……或许已经不在了。

那种堵在胸口的郁闷和愤怒像是火焰般在他胸膛间燃起，只是这一次，他大概能把握住这股愤怒的发泄方向，这一次他选择将这些愤怒发泄出去。

向这个世道，向这座城市，向掌控一切的主机……

尼莫长长吐出一口气，拍着屏幕站了起来：“走吧！”

他拎着铁盒屏幕，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一马当先穿过合金门上的大洞，向来时的路迈出了脚步。

“让我们把主机烧成灰！”

伊恩顿时爆发出一阵罐头笑声，紧随其后。

他们离开后，装载生物脑的寂静阵列又一次恢复了寂静，如墨般的漆黑中只剩红色呼吸灯在跳跃闪烁，仿佛星星点点的火星正在积蓄力量，即将化为燎原之火点亮黑暗。

这一次有了伊恩的协助，尼莫在大楼内简直可以用畅通无阻来形容，哪怕有好几次确实遇上了巡逻的哨兵机器人，一行人没花多少时间就回到了主控室的大门前。

墙上、地上到处都能看到大口径子弹打出来的弹孔，整条走廊都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他们踩在满地的墙体碎片和弹壳发出的脚步声，伊恩一马当先以身为盾在白茫茫的走廊中推进。

钢铁巨人庞大的身躯挤在这条并不宽敞的走廊中显得格外逼仄拥挤，他走得很慢，时不时还会突然左脚绊右脚一个趔趄，不过好在伊恩身形足够庞大，哪怕好几次都差点跌倒，钢铁铸就的机甲头部总能在他跌倒前磕在天花板上，然后划下一道深深的印痕后站稳身子。

“伊恩，你感觉还好吗？”躲在伊恩身后的尼莫开口问道。

“没……滋……事。”伊恩像个受到干扰的收音机，声音断断续续还夹杂电波干扰的杂音，“滋滋……还能……控制就是……滋滋滋滋……有点滋滋卡……”

此时距离他们在大门前受袭不到一小时，加上电力系统被破坏走廊送风系统离线，之前被尼莫扔出的‘蒲公英’仍然笼罩着一大片走廊，久久没有消散的意思，对于目前正在用生物脑远程控制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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