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主子这样说：“她心里还是有我，若不然，断的就不是左手手指了。”

好像还挺荣耀似的。

阿吉只默默听着，未置一词。

不过他一向就是听听，主子不过想要一个倾诉对象，并不真的需要他人发表意见。

卫云之听完汇报，靠着椅背沉思了许久。

他提笔写了一张纸条，夹在手指间，递给阿吉，“避着人，去送给唐安宁。”

阿吉双手恭敬接过。

转身出去办事。

书房很安静，又过了片刻，只听卫云之轻轻哼了声，低沉的嗓音似有若无：“唐安宁……”

-

仙鹤楼，雅室静谧。

卫云之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修长指节如青竹般扣着一只青瓷茶盏。

他微眯着眼望向窗外，目光却似穿透河景，落回从前。

那时她还未出嫁。

端午赛舟。

她便与那位劳什子师兄，同在此处凭栏观赛。

上一世，徐庆节与玉莹之间根本没有交集。

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绞尽脑汁不择手段只为嫁给他。

但这一世，从玉莹被赐婚开始，一切都走向歧路。

徐庆节此人确有些手段，身为莫卿扬的得意门生，曾是他扳倒莫家路上一颗不小的绊脚石。

可卫云之忌惮他，却并非全然为此。

更因徐庆节生了一副好皮囊。

虽五官不似，气质却与他平日刻意伪装的温润模样，有几分神似。

甚至比他这个惯于作伪的人，还多出几分真实的暖意。

——恰是玉莹会倾心的那种温润公子。

当日在这间雅室之内，两人眉来眼去，浅笑低语，真当他没看见么？

徐庆节那时看她的目光专注。

分明含情。

谁知她转头嫁了韩其琛，人前又是一副鹣鲽情深的恩爱模样。

这个女人……

到底有没有心。

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随即推开。

他转头望去，见进来的人头戴一顶帷帽，身上穿的却是一身侍女服饰。

那女子抬手脱下帷帽，露出唐安宁的脸。

素面朝天，甚至刻意描摹得平庸了几分——虽然她本来也算不得多美。

卫云之静静望她，越发觉得从前的自己，眼光恐怕有些问题。

光论姿颜，唐安宁只配给玉莹当丫鬟。

若说唐安宁是以空谷幽兰般的气质取胜，玉莹其实并不输她，只是她从不故作淡泊，玉莹是张扬明媚的。

笑便放声大笑，哭也痛彻淋漓。

她就像他灰暗生命里突然洒下的一束光。

让那些阴霾与污浊，终于有了一隙可逃的出口。

或许她行事狠厉了些，可那也不过是因为爱他，怕他被旁人夺走。

卫云之暗自嗤笑，像他这般活在泥泞深处，满手龌龊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手段毒辣。

唐安宁身为王府侧妃，自不可光明正大出门私见外男。

她让秋杏扮作自己留在府中，而她却换上侍女的衣衫悄悄前来。

她在桌前坐下，自顾自斟了一盏茶。

“今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卫云之起身，缓步走到她对面落座，柔声问：“安宁，近日过的可好？”

唐安宁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

“还是老样子，楚珩在我院子里留的日子最多。”说到这里，她忽然轻笑一声，“最近王府又进了两位新人，是与他常在一处作乐的某位公子送的。他没有拒绝，收下了。”

她笑声里透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悲哀。

卫云之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怜惜，心中却静如止水。

她今日所承受的一切，无不是自己当年所选之路的结果。

卫云之心思缜密，早已察觉出诸多不寻常之处。

他既能从莫玉莹的言行中推断出她必有上一世的记忆，那么唐安宁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举止，自然同样值得深思。

尽管上一世她早早离世，但既然重生之事能发生在他与玉莹身上，身为一切因果导火索的唐安宁，有些非凡的际遇，倒也并不令人意外。

也就是说，未来数年将要发生的事，他心知肚明。

而她——

或许也一样。

那一年玉莹落水的春日宴，是个分割点。

但让他确信唐安宁也有上一世记忆的，是永宁府水患一事。

明通禅师入宫面圣，谏言防灾之举，在上一世并未发生。

从明面上看来，此事似乎与玉莹并无直接关联。

然而玉莹出嫁前一年曾在报国寺为家族祈福，那时她与明通禅师必定已有私交。

未来将发洪水这件事，由任何人开口，都不如这位高僧之言更有分量。

莫卿扬更是毫不犹豫地站在相信明通禅师的一边，致使老首辅提前失势，莫卿扬在内阁的地位则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世的玉莹，果真比从前聪慧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们三个拥有上一世记忆的人知晓定会发生水患，可旁的人一无所知。

明通禅师会被她说服，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入宫说服陛下。

莫卿扬更是几乎堵上前程。

便可知这一世，她在两人心中地位。

或许她一直都很聪慧，不然也无法从唐安宁手中将他夺走，只是那时他被仇恨蒙蔽了眼，没有从其他角度认识过她。

又或许，卫云之很不想承认，上一世玉莹身上发生的悲剧，源于爱上了他。

她没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正确的方向。

这一世，她吸取了教训，改了，选择不再爱他，走回正途。

反观唐安宁——

卫云之在心底冷笑。

他从前一直觉得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可她做了什么。

她早早囤积粮食开设粮店，这般举动用意何在？

无非是想等着水患爆发、粮价飞涨之时，抬高市价大赚一笔。

谁知被玉莹无意间搅局，让她手中积压的粮食无法出手，损失惨重。

正是从查到这些开始，他怀疑唐安宁也有了非凡的机缘。

至于广化寺求子殿的风波，上一世他就曾与玉莹因此事发生过激烈争执。

唐安宁自然清楚那里头的污秽勾当，于是想借此算计玉莹，最终却导致整个寺庙被连根拔起。

阿吉回报，广化寺中的和尚，无一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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