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我和陆海天的腰杆都慢慢弯得像秋收后耷拉着的稻穗。老刀的蒜地早换了小区里穿红马甲的年轻志愿者帮着翻,他自己蹲在田埂上指点时,手里那根枣木拐杖往泥里扎得越来越深——当年他挥着砍刀劈异兽时多利索,如今连弯腰捡颗蒜都要歇三回。
刘军的棋桌旁也少了他慢悠悠摆子的身影,去年冬天那场病拽着他没松手,之后就总爱坐在轮椅上晒太阳,手里攥着块暖玉摩挲,那是当年在地下仓库货架缝里捡的,玉上的纹路被他摸得比棋盘格子还亮。连赵琳蒸槐花糕时,都要靠着面缸歇两回才能把面揉透,她总笑着拍着腰:“老胳膊老腿啦,比不得当年在地下揉面团时,能连揉三盆不喘气——那会儿哪敢歇?怕晚了孩子们抢不着热乎的。”
我常坐在院角的石榴树下打盹,手边总搁着个磨得发亮的旧狗项圈,是托尼和迪卡的。托尼和迪卡这两只德牧,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走了。当年它们跟着陆海天在地下巡逻时,耳朵竖得像两座小雷达,黑亮的眼睛在昏暗的通道里能照见人影,走在前面时尾巴从来绷得笔直,活像两尊铁打的雕像。后来老得走不动路,就趴在我们地面的家门口的台阶上晒太阳,老刀总揣着油纸包的肉干绕过来,蹲在它们跟前碎碎念:“吃点吃点,当年要不是你俩,老谢的腿早废了。”它们闭着眼摇尾巴,舌头耷拉着沾着口水,肉干叼在嘴里也嚼得慢,像是怕吞快了就没了。
天虎、闪电还有小花也没陪我们太久。当年在地面追着变异生物跑时,风都能被它们踏得簌簌响。它们最后都是在中枢塬的草地上闭的眼,那天草刚泛绿,小思抱着它们冰凉的身子哭了一天,眼泪砸在草叶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还有豌豆——那只总爱嘚瑟地在地上拍着翅膀踱步的怪鸟,当年总嘎嘎嘎地跟在小思屁股后面,抢肉干时能跳起来啄托尼的耳朵,死去的时候,翅膀还半张着,像还想扑棱着要吃的,我一直很遗憾再也没遇到过它的同类,就好像它们的出现仅仅只是为了把豌豆送到我的面前。
我们把它们都埋在了地下城别墅的院子里,就在那棵老槐树下。陆海天戴着老花镜,用刻刀在小木牌上一个个刻名字,手一抖就划歪了,他就用砂纸磨掉重刻,刻完了蹲在那儿看半天,说:“它们在这儿能闻着花香,可以每天看到我们。”
风吹过槐树叶时,沙沙响得跟当年它们围着我打转的动静一模一样——托尼的爪子踩在地上“哒哒”响,豌豆扑棱翅膀带起“呼呼”声,迪卡蹭裤腿时毛絮“簌簌”飘。孙子刚会开口说话那年,被他爸抱到这儿来,指着木牌奶声奶气地问:“奶奶,它们是谁呀?”我摸着牌上被风雨磨浅的字,鼻子一酸,把他搂进怀里:“是陪咱们走过最难日子的老伙计,比亲人还亲呢。”
梦里开始总飘着末世前家里养的那盆多肉。那会儿住18楼,那套我在里面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家,阳台上摆着好几盆多肉,肥嘟嘟的叶片上总沾着我擦灰的指印。如今我常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发呆,看着远处光伏板反光,就想起当年趴在阳台栏杆上看楼下槐树的模样——那时候槐花开得正盛,风一吹能飘进阳台,落在多肉的叶片上。
2109年的3月17日来得悄无声息。那天儿媳妇端来长寿面时,碗里卧的两个荷包蛋黄澄澄浮在汤上,油星子在水面晃出细碎的光。我刚用筷子挑开面,陆海天坐在旁边,枯瘦的手覆在我手背上,温温的带着点颤。他这些年记性差得厉害,前半晌刚问过“老刀今儿来没来”,后半晌就忘了,却总记着我的生日。“小雨,”他声音比从前更轻,像风刮过干枯的槐树叶,沙沙的带点哑,他喊了我一辈子“小雨”,从看见我的时候,喊到如今牙都掉了两颗,“有份特别的礼,给你当生日礼物。”我笑他一大把年纪还学年轻人搞花样,他却让小思扶我躺进车里的软椅,盖好薄毯:“闭着眼睡会儿,到了叫你。”
我确实乏了,头一歪就迷迷糊糊睡过去。梦里好像又回到a市陆家别墅的地下仓库,陆海天站在货架前数罐头,铁皮罐头在他手里转得“咕噜”响,托尼和迪卡趴在他脚边摇尾巴,尾巴扫过地面的灰尘,扬起点点白絮。灯光在他鬓角晃,竟晃出片白——其实那时候他才四十出头,鬓角哪有白头发?只是梦里总把他画成现在的模样,好像不这样,就怕认不出似的。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拍我肩膀:“醒醒,到了。”
我睁开眼时,喉咙像被什么堵着,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眼前是眼熟的楼栋和外墙。我一下就知道了,他要送我的礼物是什么。眼睛开始慢慢发热,水汽糊得视线都软了。
“妈,慢点。”小思扶着我往楼里走,她的手也有些抖,指尖攥着我的胳膊,像怕我摔着。电梯门开时,我看见按键上的“18”,指尖突然抖得厉害——当年我总爱用指甲刮这个按键,等电梯时刮,出电梯时也刮,上面总会留着几道浅浅的白痕。电梯往上走,轻微的失重感从脚底漫上来,和当年拎着购物袋下班回家时一模一样,连轿厢里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都没差半分。
电梯门开了。陆海天握着我的手,让我用食指往电子锁扫描口放。“咔哒”一声脆响,锁舌弹开的动静,那是我我当年下班回家开门的声音,连回音在楼道里荡的弧度都一样。
我哆哆嗦嗦推开门——客厅中间竟搭着顶大大的帐篷,军绿色的帆布,边角磨出点毛边,连颜色都和当年用的那顶一样。推开两套房之间的小门,另一套房里,还有满满的货架,货架上摆满了各类物资,墙角堆着小山似的瓶装水。
“你......”我转头看陆海天眼里湿润起来,他眼里也泛着泪光,嘴角却扬着笑:“是儿子做到的。”小思站在旁边,眼圈红得像刚哭过,声音带着点哽:“妈,爸说您总念叨这儿,说做梦都想再坐回18楼的阳台......就想让您再住回‘家’里。”小思,这个两世都跟着我的孩子,总是那么地贴心。
我没再说话,慢慢走到帐篷边——帆布上还有块洗不掉的油渍,是当年洒的罐头汤。我钻进去,躺下来时,帐篷的帆布蹭着脸颊,软乎乎的带着点旧布的温,和当年的感觉一样。陆海天替我掖了掖帐篷帘,指尖碰着我的额头,温温的:“睡吧,小雨。”
梦里黑沉沉的,像走在一条黑漆漆的长长通道里。前面有个亮点,我往前走,却总也到不了头。脚下的路软软的,像踩在当年铺在帐篷里的旧棉絮上,棉絮里还裹着小思小时候掉的乳牙,是当年他换牙时,我偷偷捡起来塞进去的。耳边总飘着声音,有时是陆海天在地下喊我的名字:“小雨!往这边走!”有时是小思小时候学说话的咿呀声,含糊地喊“妈妈”;还有托尼甩尾巴的动静、豌豆扑棱翅膀的声响、天虎和闪电追着异兽跑时的低吼,混着通风口“嗡嗡”的嗡鸣,缠在一块儿往耳朵里钻。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来——是手机闹铃,尖锐又熟悉,是我设的起床铃,叮铃铃的吵得人头疼。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光刺得我眯起眼。时间清清楚楚地显示着:2045年8月17日,凌晨3点47分。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2045年?不是早就2109年了吗?我不是刚在生日这天回到18楼的帐篷里躺着吗?我抬手摸了摸脸,皮肤好像没那么松垮了,眼角的皱纹浅了不少,手腕上也没有那道当年被异兽爪子划的疤,洗澡时摸着都发涩,怎么会没了?手边仿佛还能摸到托尼毛茸茸的耳朵,暖乎乎的带着点软,可低头一看,只有冰凉的床单,什么都没有。
突然,一声惊雷炸响,震得耳膜发疼,窗外闪过一道白光,亮得晃眼。我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卧房的床上,不是18楼的帐篷,是我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
手机还在响,屏幕上的时间顽固地停在2045年8月17日。远处传来通风口的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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