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淮安关的勒索，像一块巨石压在船上每个护卫的心头。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精锐，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好几次，都有人按捺不住，眼神凶狠地望向赵三刀，似乎只要他一点头，他们就会立刻跳上岸，把那个税吏的脑袋拧下来。

船舱内，气氛压抑。

“东家，就这么算了？”赵三刀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甘。他不是心疼那一百多两银子，而是咽不下那口气。

林昭端起桌上的账册——那是他亲手誊抄的漕帮密账副本，头也不抬地说道：“一条咬人的狗，你打死了，它的主人会立刻换一条更凶的。我们要找的，是那个牵着狗链的人。”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赵三刀和几名贴身护卫。

“记住，我们是商人，不是官军。愤怒，是商人最不该有的情绪。它会让你失去判断，做出亏本的买卖。”林昭的语气平静，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静了下来，“我们的‘本钱’，是所有人的性命和这次任务的成败。我亏不起。”

赵三刀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林昭的手指在账册的某一页上轻轻敲了敲，“与其跟一条狗置气，不如想想怎么把它的主人，连同他看家的那群狼，一锅端了。”

他将账册转向赵三刀，指着其中一个名字。

“徽商，汪家。”

赵三刀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密账上写得清清楚楚，杨成从官船上换下来的精铁，有超过六成，都流入了这个汪家的口袋。

“汪家是江南有名的冶铁大族，祖上几代都做这个生意。”赵三刀迅速回忆着锦衣卫的情报，“他们明面上是太平府最大的铁器商，打造的菜刀、锅具、农具畅销南北。但暗地里，他们借助杨成的势力，垄断了整个江南的优质铁料，甚至还涉及兵器私造。”

“这就对了。”林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一条吃惯了肥肉的狼，是不会满足于骨头的。他们有渠道，有工匠，有杨成这个保护伞，没有理由只做些锅碗瓢盆的生意。”

他站起身，走到船窗边，看着窗外繁忙的运河水道。

“我们这次南下，要谈的‘生意’，就是他们最想做，也最不敢摆在明面上做的那种。”

赵三刀心领神会：“东家的意思是兵器？”

“不。”林昭摇了摇头，“比兵器更稳妥，也更让汪家无法拒绝。”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光芒。

“是‘精品’。我要以一个来自北方的神秘买家身份，向汪家求购一批用料最精纯、工艺最顶级的‘铁器’。可以是马蹄铁，可以是车轴，甚至可以是几件摆设。数量不大，但价格，要高到让他们无法拒绝。而且，要指明，必须是用‘官面上弄不到’的好料。”

赵三刀的眼睛一亮，彻底明白了林昭的计划。

这个要求，就像一个精准的鱼饵。它既暗示了买家身份不凡、知道内幕，又给了汪家巨大的利润空间，同时还把交易范围限定在了“私藏精铁”这个核心点上。

汪家如果接了这笔生意，就等于亲口承认了他们有非法渠道获得精铁。只要他们拿出样品，林昭就有理由顺藤摸瓜，找到他们藏匿铁料的仓库和冶炼的工坊。

那便是铁证！

“属下这就去安排，保证让东家您，像一个真正的豪客。”赵三刀的脸上，露出了猎人般的笑容。

五日后，太平府。

作为江南运河线上最璀璨的明珠之一，这里的繁华，远胜临清。

码头上千帆竞渡，岸上车水马龙，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脂粉与财富混合的香气。

林昭的船，在缴纳了一笔不菲的“入港费”后，缓缓靠岸。

他走下舷梯，脚踏在太平府坚实的土地上，看着眼前这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眼神却异常冰冷。

他知道，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多少被压榨的民脂民膏，流淌着多少来自北地边军的血与泪。

他没有在码头过多停留，首接带着众人，住进了城内最豪华的一家客栈——悦来客栈。这里是南来北往富商巨贾的聚集地，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安顿下来后，林昭站在客栈的窗边，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赵三刀。”

“属下在。”

“去打听一下，汪家最大的铁器铺子在哪里。”林昭的声音平静而清晰，“然后，想办法递张帖子。”

“就说，京城林氏商号，想和汪家家主，谈一笔能让整个太平府都‘震一震’的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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