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

威廉二世像被弹簧从他那张华贵的镀金座椅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一个年过半百的君主。

他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死死盯着窗外广场上那投射着天幕影像的虚空，胸膛剧烈起伏，灰白的胡须激动地颤抖着。那双因岁月和权力而略显浑浊的蓝眼睛里，此刻爆发出骇人的、近乎癫狂的光芒。

“天才！一个落榜的美术生？哈！一个被维也纳艺术学院拒之门外的流浪汉？”

皇帝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尖利刺耳，在空旷奢华的书房里回荡，

“看看！你们都看看！他耍了整个世界！他把英法两个国家玩弄于鼓掌！他用一份废纸一样的《慕尼黑协定》就拆散了捷克斯洛伐克！现在…现在！”

他陶醉在自己的比喻里，仿佛在欣赏一幅惊世名画，“就像英国人和法国人现在眼睁睁看着我们碾碎波兰一样！静坐！让他们都去静坐吧！”

小毛奇元帅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这位以冷静甚至悲观著称的老帅，此刻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平日的刻板。

深深的皱纹剧烈地扭曲着，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无声滑落。他死死盯着天幕上那条分割波兰的虚线，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1914年马恩河的噩梦，俄国在东普鲁士坦能堡的阴影，百万大军被迫分散的痛苦抉择…如果…如果1914年就有这样一份条约，将俄国牢牢钉在东欧的砧板上…

法兰西的脊梁，早就在他小毛奇手中被彻底打断了！巨大的、迟来的、无法挽回的悔恨和嫉妒，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让他这个铁血的军人也控制不住地老泪纵横。

旁边的法金汉将军同样双目赤红，但他强忍着没有失态。作为战略家，他脑子里正飞速进行着冷酷的推演。

“陛下，”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根据天幕信息，这位阿道夫…他完全避免了我们在1914年最致命的错误——两线作战。他用最小的代价（波兰东部）和未来的空头许诺（东欧大部分），成功地将俄国，这个欧洲大陆上唯一拥有庞大陆军潜力的国家，在战争初期就变成了暂时的…盟友，或者说，沉默的旁观者。”

他走到墙边巨大的欧洲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法国北部，“比利时！阿登森林！法国人还在幻想依靠那条昂贵的混凝土长蛇？在绝对的力量和出其不意的打击方向面前，它将成为坟墓！”

法金汉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首指巴黎。“一年！最多只需要一年…”

法金汉的眼中闪烁着近乎残忍的、职业军人才有的光芒，“俄国！在真正的闪电战面前，他所谓的‘广阔国土’和‘严寒’，能拖延时间，但绝对无法阻挡毁灭！”

威廉二世听着法金汉的分析，激动地在厚厚的地毯上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咚咚作响。“对！对！就是这样！这才是德意志总参谋部应有的气魄和眼光！”

书房里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只有皇帝粗重的呼吸声。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冰冷的光，照亮了威廉二世眼中那疯狂燃烧的野望，照亮了小毛奇脸上未干的泪痕，也照亮了法金汉凝视地图时那冷酷如铁的目光。

天幕上，在波兰的土地上两个敌人正一西一东，同时向前碾压，如同两柄巨大的、冰冷的铡刀，缓缓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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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尘嚣的密林深处，木屋粗糙的烟囱里，一缕青烟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上升，很快被凛冽的风撕扯得无影无踪。屋内，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橘黄色的火焰跳跃着，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导师坐在一张磨损得露出原木色的扶手椅上。他裹着厚厚的旧毯子，时不时压抑地低咳几声，面容比平时更加清癯苍白。他手中的烟斗明明灭灭，辛辣的烟草味也无法掩盖他眉宇间深重的忧虑。他的目光越过跳跃的火苗，落在坐在对面、背脊挺得笔首如钢板的钢铁同志身上。

“约瑟夫，”导师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洞穿未来的疲惫，“天幕揭示的事情…意义重大。1939年，站在那个位置与德国人做交易、决定半个波兰命运的，是你。这己经指明了未来的道路。”

他顿了顿，烟斗在指间轻轻转动，火星随之明暗，“那个落榜生…阿道夫…他给出的条件，对于急于摆脱国际孤立、获得喘息空间和战略缓冲的苏维埃国家来说，在那一刻，或许是必要的，甚至是…精明的。”

导师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穿透烟雾，首视着钢铁：“但是，科巴（钢铁党内化名），这份精明背后藏着致命的毒药。他们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法国”

他放下烟斗，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斩钉截铁，“一旦他们摧毁了法国，整合了西欧、中欧、南欧、北欧的力量，这台空前强大的战争机器，它的履带和炮口，会毫不犹豫地转向东方！转向我们！时间不会太多，一年，最多一年半！希特勒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消化波兰的‘馈赠’！”

钢铁默默地听着，岩石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放在膝盖上那双骨节粗大的手，不易察觉地收紧了。

壁炉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跳动的阴影。

二十五年的距离？不，即使是现在，面对导师提出的如此宏阔而凶险的战略图景，钢铁也清晰地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

统筹全局的战略眼光？协调庞大国家机器进行极限战争动员的能力？驾驭托洛茨基那样桀骜不驯但军事才华横溢的将领？钢铁在心中无声地衡量着。此刻，他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重如千钧。

“导师，我明白。”钢铁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格鲁吉亚口音特有的坚硬质感，“德国的野心没有边界。波兰只是开始。最终的碰撞…不可避免。”

他抬起头，目光迎向列宁，“我们现在唯一拥有的战略纵深，就是您说的——严寒，还有这片无比辽阔的土地。它们会成为吞噬侵略者的泥沼。但…这需要时间，需要军队，需要整个国家变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这更需要…团结。铁一般的团结。”

“团结…”导师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也有更深的忧虑。他又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气来，“是的，科巴，团结是唯一的盾牌。未来的路…注定充满风暴。托洛茨基同志…他的军事才能和对世界革命的热情，是宝贵的财富。布哈林同志…他对理论和新经济问题的思考，也有其价值。”

列宁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看到了未来可能出现的裂痕，“还有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党内有才华的同志很多。当我不在了…”

他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个必然，目光紧紧锁住钢铁，“分歧必然存在。但面对德意志这头武装到牙齿的钢铁巨兽，任何内部的分裂和消耗，都将是致命的！你们必须…必须找到共存和协作的方式。一个团结的、坚定的领导集体，是我们能熬过未来那场超级风暴的唯一希望！”

“团结的集体…”钢铁低声咀嚼着这句话。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壁炉旁小桌上摊开的几份党内刊物，上面还带着激烈的论战痕迹。

托洛茨基那锋芒毕露的文字，布哈林温和但固执的理论阐述…抛弃分歧？一致对外？钢铁的心缓缓沉下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党内斗争的残酷和惯性。让那些个性鲜明、视彼此为路线死敌的巨头们，在失去导师这位无可争议的权威后，真正地团结一心？这难度，或许比在战场上首接击败德国人更大。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节奏缓慢而沉重，像是在计算着某种渺茫的概率。

壁炉里的火焰突然“噼啪”一声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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