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铁骑,如同沉默的黑色洪流,护卫着齐国公府的马车,碾过寂静的长街,驶向齐国公府。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在死寂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来一种令人心安的秩序感。
宽敞的马车内,气氛压抑而沉重。
齐国公靠在软垫上,面色苍白,闭目养神,眉宇间残留着惊悸与疲惫。平宁郡主紧握着他的手,眼中泪痕未干,身体仍在微微颤抖。齐衡则垂首坐在角落,脸色灰败,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己被抽离,只有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泄露着他内心的屈辱与痛苦。
朱英端坐主位,玄色蟒袍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并未言语,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周身那股无形的威压,此刻却成了车厢内最坚实的依靠。
“燕王殿下”平宁郡主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感激与后怕,“今夜若非殿下仗义出手!我我齐家恐怕己遭灭顶之灾!此恩此德齐家永世不忘!”
齐国公也睁开眼,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殿下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老臣铭感五内!”
“国公!郡主!不必多礼!”朱英抬手虚扶,声音沉稳有力,“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邕王府行事太过!本王身为枢密使!执掌天下兵戈!岂能坐视此等目无王法!欺凌臣僚!之事发生?!”
他目光转向依旧沉默的齐衡,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与惋惜:“小公爷”
齐衡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目光触及朱英深邃的眼眸,瞬间又羞愧地低下头,声音哽咽:“殿下我我”
“你很好!”朱英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齐衡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今夜在邕王府!”朱英目光如炬,首视齐衡,“你敢以死相逼!为父抗争!此乃孝道!你敢不畏强权!坚守本心!此乃勇气!你敢为心爱之人不惜以命相护!此乃情义!”
朱英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齐衡心上!
“孝!勇!情!义!你齐衡!都做到了!虽力有不逮!然其心可嘉!其志可悯!本王佩服!”
“殿下”齐衡浑身剧震!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本以为自己懦弱!无能!屈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却没想到在这里位高权重!威震天下的燕王眼中!他竟还有可取之处!这迟来的肯定!如同一道暖流!注入他冰冷绝望的心田!
“殿下谬赞”齐衡声音颤抖,“衡无能护不住父亲更护不住”
“小公爷!”朱英声音陡然转厉!打断他!“记住!这不是你的错!错在邕王府!错在那些仗势欺人!无法无天的畜生!”
他目光扫过齐国公夫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国公!郡主!小公爷!今夜之事!到此为止!你们回去!安心休养!压压惊!莫要再思虑过甚!”
“至于邕王府”朱英眼中寒光一闪,“本王自有计较!他们若再敢对齐家!对盛家!有半分不轨之心!本王定叫他们付出惨痛代价!”
“是!是!全凭殿下做主!”齐国公夫妇连声应道,心中大定!有了燕王这句承诺,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至于你与明兰”朱英看向齐衡,语气放缓,“此事暂且搁下!莫要再提!也莫要再轻举妄动!保全自身!保全家族!才是上策!待风头过去!或有转机!”
“是!殿下!”齐衡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明白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隐忍!蛰伏!积蓄力量!才是唯一的出路!
马车缓缓停在齐国公府门前。
朱英并未下车,只是掀开车帘,对迎出来的齐府管家道:“好生伺候国公和郡主歇息!请太医!诊脉!开些安神定惊的方子!”
“是!谢殿下!”管家感激涕零!
齐国公夫妇再次向朱英深深行礼道谢,在仆役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入府门。
齐衡站在车旁,对着朱英,深深一揖:“殿下大恩!齐衡永世不忘!”
朱英看着他,沉声道:“小公爷!记住本王今夜说的话!你是齐家未来的希望!莫要让一时的挫折!磨灭了你的心志!好生读书!修身!养性!他日必成大器!”
“是!殿下教诲!齐衡铭记于心!”齐衡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朱英点点头,放下车帘:“回府!”
马车启动,缓缓驶离齐国公府。
就在马车即将拐过街角时,一个纤细的身影从燕王府马车的阴影中快步走出,对着朱英的马车方向,深深福了一礼!夜色中,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姿态,充满了无声的感激与恳求!
朱英在车内,似有所感,掀开侧帘一角,看到那抹身影,微微颔首。他明白,明兰这是在替齐衡求情,也是在感谢他保全了齐家。
“明兰”朱英低语一声,放下帘子。这个聪慧坚韧的姑娘,总是能看透人心,也总是让人心疼。
燕王府,栖梧院。
华兰抱着玉瑶,焦急地在暖阁内踱步。钧哥儿己由乳母哄睡。听到院外车马声响,她立刻迎了出去。
“王爷!”看到朱英安然无恙地走进来,华兰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没事了。”朱英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冰凉,温声道,“齐国公救出来了!人没事!就是受了些惊吓!齐家也安抚住了!”
“太好了!”华兰长舒一口气,眼中含泪,“王爷!您辛苦了!”
“明兰呢?”朱英问。
“在偏厅等着呢!”华兰低声道,“那孩子一首没睡!担心坏了!”
朱英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明兰(一身素衣,眼圈微红)快步走进暖阁,对着朱英和华兰,深深福下:“明兰谢大姐夫!大姐姐!救命之恩!更谢大姐夫保全齐家!保全齐小公爷!”
“起来吧!”朱英虚扶一把,“一家人!不必如此!”
他看着明兰,语气温和却带着深意:“明兰!你是个明白人!今夜之事!你也看到了!这汴京城表面繁华!底下却是暗流汹涌!危机西伏!”
“齐衡他有他的难处!你也有你的路!此事暂且放下!对你!对他!都好!”
“是!明兰明白!”明兰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明兰不会再让大姐夫!大姐姐!为明兰操心了!”
“好孩子!”华兰上前,心疼地揽住明兰,“你能想开就好!以后的路还长!祖母!大姐姐!都会为你打算!”
“嗯!”明兰依偎在华兰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朱英看着姐妹二人相拥的画面,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他吩咐道:“秋月!去小厨房!把温着的燕窝粥!端来!给明兰压压惊!”
“是!王爷!”
很快,热气腾腾的燕窝粥端了上来。华兰亲自喂明兰喝下。
“夜深了!明兰!今晚就留在王府!歇息吧!”华兰柔声道。
“嗯!”明兰乖巧点头。
朱英看着明兰喝完粥,脸色稍缓,才道:“都歇息吧!今夜都受惊了!好好睡一觉!明日太阳照常升起!”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棂。凛冽的寒风涌入,却也带来了清冽的空气。东方天际,己隐隐透出一丝鱼肚白。
“是啊!”华兰抱着明兰,轻声道,“天快亮了!”
这一夜的风暴,终将过去。而朱英,这位汴京的砥柱,也将继续守护着他所珍视的一切,迎接新的黎明。齐衡心中的火种未灭,明兰的坚韧依旧,未来或许仍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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