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亲手杀了她，”他痛苦地重复着，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向榆的衣襟，“就因为朕的懦弱和冲动，朕失去了世上唯一真心待朕的人，”

这个埋藏了十几年的秘密，这个日夜折磨他的心魔。

终于在此刻，血淋淋地剖开。

向榆听得心如刀割，她无法想象，一个孩子是如何背负着这样的罪孽和恐惧长大的。

她更紧地回抱住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他那彻骨的寒意和绝望。

“不是你的错，子元，”

她声音哽咽，“那时候你还那么小，你只是害怕，只是想保护自己，那不是你的本意，你母亲若在天有灵，绝不会怪你，”

她轻声安慰着，一个大胆的的想法，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或许，她有办法能治疔他的心魔。

——

翌日。

向榆早早便请来谢德海，低声与他商议许久。

谢德海起初面露惊骇，但在向榆坚定而恳求的目光下，最终沉重地点点头。

随后，向榆又亲自去请萧彻来到偏殿一处安静的房间。

这里已被稍稍布置过，光线柔和，不似正殿那般威严肃穆。

“陛下，”向榆拉着萧彻的手，让他坐在一张软椅上，目光温柔却坚定，“今日，臣妾和谢公公，想为您演一出戏。请您无论如何，静静看完，好吗？”

萧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看着向榆认真的神情，他还是点了点头，心中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向榆对谢德海示意了一下。

戏，开始了。

谢德海扮演年幼的皇子，被人欺负，惊慌失措地捡起地上的钝刀，胡乱地挥舞着，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向榆则扮演冲过来的母亲，她脸上带着焦急和无限的母爱，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想要将“孩子”护在身后。

萧彻坐在椅子上，起初还能保持冷静，但随着剧情的推进，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手指紧紧攥住扶手，指节泛白。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血色记忆，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

他看到“母亲”冲过来，看到那把“刀”。

就在谢德海手中的道具刀依照剧情，“失手”刺向向榆腹部的那一刻。

“不！”

萧彻象是被巨大的力量猛地弹起，嘶声厉吼出声，目眦欲裂。

他仿佛又看到当年那血腥的一幕，看到母亲倒下的身影。

“停下！不要再演了！给朕停下！”

他失控地大喊，额头上青筋暴起。

这时，向榆迅速将道具刀从腹部“拔”了出来，示意谢德海退下。

她快步走到几乎崩溃的萧彻面前，在他本能地想要抗拒和逃离时，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他颤斗不已的身体。

“彻儿，”

她模仿着母亲那般极致温柔和包容的语气，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我的彻儿，别怕，母亲都知道，母亲从来没有怪过你，”

萧彻剧烈的挣扎在她的拥抱和话语中猛地一滞。

向榆继续缓缓道：“那不是你的错。母亲冲过去，是因为爱你，想要保护你。看到你平安，母亲就安心了。母亲唯一的希望，就是我的彻儿能放下过去，能快乐、平安地长大，不要再被这件事折磨了，”

“母亲，从未怪过你，”

“母亲，永远爱你，”

这些话，象是最温暖的光，一点点照进萧彻冰封了十几年的、黑暗痛苦的心牢。

他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化。

最终，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防备、所有强撑的坚硬，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母妃”

他痛苦又委屈的呜咽，反手死死抱住向榆，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肩头，压抑了十几年的泪水终于决堤，痛哭失声。

那哭声里，是解脱，是谶悔，是无尽的委屈，也是终于被救赎的宣泄。

向榆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衫，感受着他身体剧烈的颤斗，眼中也盈满了泪水。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遍遍地重复着：“子元，你可以放下了，你母亲她原谅你了，她希望你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萧彻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变成低低的啜泣。

他依旧紧紧抱着向榆，仿佛这是他在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多年压在心口的巨石，似乎在泪水中消融了许多。

虽然伤痕依旧在，但那份蚀骨钻心的痛苦和罪孽感，第一次，有了松动的迹象。

阳光通过窗棂，温暖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仿佛也带来新的希望。

——

玉芙宫内，烛火摇曳，却驱不散一室的冷清和压抑。

柳惜蓉捏着手中那封薄薄的家书，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娇艳的脸庞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惶和一丝被抛弃的愤怒。

信是父亲的心腹秘密送来的。

上面没有她期待的安慰和为她的筹划，只有冷冰冰的训斥：陛下已对柳家起疑，正值多事之秋，切忌轻举妄动，当前重中之重是固宠自保，绝不可再惹是生非，徒增祸端。

“轻举妄动？惹是生非？”

柳惜蓉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父亲他竟如此说我？他难道不知那向榆贱人如今有多得意？他竟要我忍？”

她原指望父亲能在外朝施压，或暗中出手帮她除掉向榆这个心腹大患，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封让她安分守己、甚至带着警告意味的信。

父亲这是要放弃她了吗？

还是说

柳家真的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这个认知象一盆冰水，瞬间浇熄她心中所有的嚣张气焰，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无力。

失去父亲的支持和谋划，她在这深宫之中，仿佛被折断羽翼，寸步难行。

她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因恐惧和怨恨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

翌日，揽月轩。

向榆正对着窗外初绽的玉兰出神，思索着兄长可能的下落，却见萧彻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眉宇间带着难得一见的畅快和轻松，连步伐都显得格外轻快。

“榆儿。”

他唤她，声音里都透着几分愉悦。

向榆回过神，连忙起身相迎，见他心情甚好，不由好奇问道：“陛下今日似乎格外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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