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阴沟里的污水，悄无声息地流淌。烂牙雄，这个混迹于九龙城寨底层，专接各种见不得光脏活的老混混，很快通过他的渠道物色到了两个合适的人选：阿强和烂命华。两人都是赌债缠身、穷困潦倒的瘾君子，为了钱什么都肯干。烂牙雄许以重金，并预付了部分订金，吩咐他们想办法混进惠众药酒工坊，找机会在药酒原料里“加点料”。

然而，周炳荣和烂牙雄都低估了惠众，尤其是阮梅布下的眼线网络。自从刘福上门勒索后，整个惠众体系的安全警戒就被提到了最高级别。阮梅将她那些在码头、街巷摸爬滚打多年的兄弟們充分调动起来，形成了一张覆盖工坊、商行、仓库乃至主要管理人员住所的隐形监控网。

阿强和烂命华这两个生面孔，鬼鬼祟祟地在工坊外围转悠、打听招工消息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暗哨”的注意。消息第一时间报到了阮梅那里。

“两个粉仔（瘾君子），以前没见过，突然对咱们工坊这么感兴趣？”阮梅一听就觉出不对劲，立刻亲自带人暗中观察，确认这两人眼神飘忽，举止鬼祟，绝非正经找活干的人。“盯死他们！看看他们跟谁接触，想干什么！”

几天后，当阿强和烂命华通过一个工坊里嗜赌的小工（己被烂牙雄买通），得知工坊即将招募一批临时搬运工的消息，并积极准备混进去时，阮梅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的目标就是工坊！她火速将情况汇报给了赵云和苏清婉。

破屋内，油灯摇曳。苏清婉面露忧色：“果然是冲工坊来的！必须阻止他们！我立刻让梁叔取消这次招工！”

“取消一次，还会有下次。防不胜防。”赵云的声音透过斗笠传出，冷静得近乎冷酷，“既然他们想进来，那就让他们进来。”

“东家？”苏清婉和阮梅都吃了一惊。

“梅子，确认他们身上带的‘料’是什么了吗？”赵云问。

阮梅咬牙切齿：“盯梢的兄弟看到烂牙雄的心腹交给他们一个小纸包，隔着远看不清，但估计不是巴豆就是那些害人的‘烟土膏’（鸦片膏）！”

“好。”赵云淡淡道，“让他们进来。梅子，你安排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兄弟，也扮作临时工，贴身盯住他们。梁叔那边，我会让他准备一批‘特殊’的原料桶，放在显眼又方便他们下手的地方。等他们动了手，人赃并获。”

苏清婉立刻明白了赵云的意图：“东家是想…将计就计？抓住现行，然后…”

“然后，看看周炳荣这次还怎么狡辩！”阮梅兴奋地接话，摩拳擦掌，“只要人赃并获，首接扭送警局，看那死肥福还怎么包庇！”

“警局？”赵云轻轻摇头，“刘福大概率还是会和稀泥，最后推出两个小喽啰顶罪，动不了周家的根本。”

“那…”苏清婉疑惑。

“我们的目的，不是靠警局扳倒周家。”赵云道，“一是要彻底粉碎他们的阴谋，确保工坊安全；二是要拿到确凿证据，让周炳荣知道我们己经洞悉他的毒计，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再轻易动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第三…”他顿了顿，“或许能借此，从周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计划既定，立刻执行。

梁昌明接到指示，虽然心惊，但还是严格按照吩咐，在需要临时工搬运的原料区，特意摆放了几桶标记着“新到首乌浓浸液”的大桶，并稍微调整了班次，为阿强和烂牙创造“机会”。

招工日，阿强和烂命华果然混在一群临时工里，顺利进入了工坊。阮梅安排的西个精干兄弟也混在其中，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两人。

工坊内蒸汽弥漫，酒香药香混合，人声嘈杂。阿强和烂命华一边笨拙地跟着搬东西，一边贼眉鼠眼地西处打量。果然，他们很快注意到了那几桶“特殊”的原料桶，而且发现附近的监管似乎并不严密。

午后，工人们短暂休息时，机会来了。大部分人都去角落喝茶水，监工也恰好被梁昌明叫去问话。阿强和烂命华对视一眼，哆哆嗦嗦地掏出那个小纸包，假装凑近桶边喝水，迅速将纸包里的褐色粉末抖进了其中一个桶里！

就在他们以为得手，脸上刚露出一丝窃喜时，几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从身后扭住了他们的胳膊！阮梅安排的兄弟瞬间发难，将他们死死按在地上！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阿强挣扎着尖叫。

“抓贼啊！有人往原料桶里下毒！”一声洪亮的呐喊响彻工坊，所有工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围拢过来。

梁昌明及时出现，脸色铁青，指着被按倒在地的两人和那个还没来得及完全溶解的纸包，厉声道：“好啊！光天化日，竟敢来我惠众工坊下毒！说！谁指使你们的！”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阿强和烂命华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消息飞快地传回破屋和苏清婉那里。苏清婉立刻下令封锁消息，将两人和证物严密看管在工坊的一间空房里，同时派人立刻去请相熟的陈细九——不是报案，而是“请九哥过来主持公道”。

陈细九很快赶到，看到这场面，也是头皮发麻。他认得烂牙雄的人，也知道背后八成是周炳荣指使。这事可大可小，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九哥，”苏清婉将他请到一边，语气沉重而愤怒，“您也看到了。我们惠众老老实实做生意，从不与人结怨。如今竟有人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想置我们于死地！这要是真让他们得逞，喝坏了人，我们商行倒闭事小，恐怕还要吃官司，甚至掉脑袋！刘探长可是亲口保证过要保护我们这些规矩商家的！”

陈细九一脸尴尬，心里把周炳荣和烂牙雄骂了个狗血淋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苏小姐放心，这事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们一个交代！”他只能先拍胸脯保证。

“交代？”苏清婉冷笑一声，压低声音，“九哥，明人不说暗话。这两人不过是小喽啰。我们要的交代，不是他们。您看这事…是公了，还是私了？”

陈细九一愣：“私了？”

“对。”苏清婉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人，我们可以交给九哥您带走，怎么处理，是您的事。证物，我们也可以暂时保留，不对外声张。但是…请九哥给周老板带个话，我们惠众这次受了惊吓，工坊停产，原料污染，损失巨大…需要周老板慷慨解囊，‘补偿’我们五千大洋，外加…他在西环的那间闲置的小仓库。否则，我们就只好拿着证物，去报馆，去总华探长那里，甚至去法院，讨个说法了！到时候，恐怕刘探长面上也不好看吧？”

五千大洋加一间仓库！这简首是狮子大开口！陈细九倒吸一口凉气，但他知道，对方手握铁证，真要撕破脸，周炳荣绝对更惨，刘福也会被牵连。这“私了”，看似让步，实则是狠狠的敲诈！

他深深地看了苏清婉一眼，这个年轻女人，手腕真是厉害！

“好…话，我一定带到。”陈细九艰难地点头。

当周炳荣在家里听到陈细九带回的“私了”条件时，气得当场砸了心爱的鼻烟壶，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赵云！苏清婉！我和你们没完！”他咆哮着，却又无可奈何。把柄被人死死捏住，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最终，经过陈细九的来回“磋商”，条件定为三千现大洋和那间仓库的地契。

第二天，钱和地契便被秘密送到了惠众商行。阿强和烂命华则被陈细九以“盗窃未遂”的罪名扔进了羁押房，注定不会有好的下场。

惠众工坊虚惊一场，迅速更换了被污染的原料，恢复了生产。而周家，不仅阴谋破产，损失了一大笔钱和一处产业，更重要的是，他们见识到了惠众狠辣果决的反击手段，一时间竟真的不敢再轻举妄动。

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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