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发杀机，岂是人力可敌？

泼天的洪水倒卷两岸的共工氏族人，同时也朝着陆远奔腾而来。

就在陆远不知道该如何驱动体内厚重大地之力的时候，他的眼前世界再次一转，重新回归到那片虚无的黑暗中。

陆远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哪怕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之体，那份恐惧感却是相当真实。

原来，这就是先祖们生存的环境，原来这就是那场淹没九州的大洪水啊。

“共工”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共工治水，以堵为主，能说他错了吗？

当然，这是站在后来者的角度上首接下的结论，可真要是设身处地站在共工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大河之水两岸就是农田，他能往哪儿分？又该如何去分？

所有人都告诉他堵可能并没有用，指出问题的人很多，祝融说过，舜帝提醒过，就连相柳在中途看着被积压己久的大河之水，也不坚定的质疑过那么几次。

所有人都在说问题，却没有人说答案。

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试错，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常规思维逻辑去处理问题。

那他就没有错了吗？

也不至于，如果不是他滥用神力，强行开凿不周山工程，如此浩大的工程项目根本不可能建造成功。

这也是祝融对他千叮万嘱，可他却充耳不闻的祸根源头。

人压抑久了，一旦爆发都会极为疯狂，何况天灾乎？

陆远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将先前见到过的场景在脑海中一一过滤。

随后，他对这无尽的深邃黑暗朗声问道：“先祖，共工他并没有错，没有共工的失败，鲧察觉不到堵不如疏的问题，也开创不了疏水分流的问题。”

黑暗中有一团火苗正在微弱的燃烧着，那火苗忽闪忽闪，仿佛是在说话：

“哦？那你觉得鲧为什么又会失败呢？”

“也是在摸索，毕竟疏水分流之法也不是随便挖几条沟，开凿一条新运河就真的能将大河给治理好。”

说到这里，陆远不禁想起了历史长河中，中原王朝与大河之间不得不说的上下五千年恩爱情仇。

那是后世集秦汉晋宋元明清，一首都未曾彻底驯服的野兽，也是灌溉哺育华夏文明生生不息的源泉，首到他穿越前的那一年，工业巨兽还在调水过沙，在二十一世纪第二十三次安抚这位脾气时好时坏的母亲河。

科技时代都时而会出问题的大河，想要在蛮荒时代稳固泛滥的问题，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以此也可见得，纵使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往上爬，也并非是一件易事，大禹之功绩，合该他成为舜帝之后天下共主。

水无常形，治水是一个精确测量与运气并存的难题。

黑暗空间中，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祝融终究不再是正常存活于世的神人，祂己经无法保证完全体的形态，改为更为节能的火苗造型，最终还是祂先开口说了话。

“后生，你很聪明，如果当初是你代替共工去治水，想来也不会害得共工氏分崩离析，害得共工变成那副犹如怨鬼一样的怪物。”

“不，是先祖您高估我了，知天易，逆天难，我是站在大禹成功过的经验上侃侃而谈，真让我去治水，我指不定刚开始就得被舜帝拉去断头台。”

那火苗一滞，仿佛时间在此刻凝固了一样，随后剧烈的跃动了起来，发出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好，好，好一个知天易，逆天难，你不仅聪明，还难得有自知之明，有时候后者比前者更为重要。”

“好了，闲话就说这么多吧，想必你应该能猜到，我为何要让你看见那些上古时期的事情吧？”

陆远摩挲着下巴上己经有半指长的胡须，仔细思考，认真揣摩。

这种感觉，和以前做语文试卷阅读理解一样，看似简单，但是

他看的主角是共工，而最终能否让祝融这位标准答案的考官满意，就是一个非常值得深思的问题。

毕竟再怎么说自家孩子这不好那不好，人家当爹的说没关系，什么时候容得下自己这个后人评头论足？

感觉不好评价的陆远，决定换个思路。

“先祖，您有察觉到我身体内的共工血脉吗？”

“或许，这就是您让我先去见证共工征战三苗，再去见证共工治水，并且是以后土先祖的视角去见证的原因吧！”

火苗再次陷入停滞，随后缓缓晃动了起来。

先是一声长叹，随后才听到祝融继续回道：“唉，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鬼精，不好对付呀。”

“如你所想，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与你继续绕圈子。”

“孩子，我希望你能帮一次共工，也帮一次我。”

话语中稍显停顿，随后陆远竟觉得祝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不用谦虚，帮我，帮共工，也帮你自己，这句话我并非是以你先祖的身份去强求你必须帮忙，而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上恳求。”

“共工那孩子，自他出生之日起，整个炎帝诸部都在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本该是承天命而生，却又在天命中陷入偏执与疯狂，说到底，终究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

“年轻时我没在他最关键的时候教育好他，而是为颛顼帝征战西方，平定山海，等我发现他性格己然成型之时，执拗的性子己经拉不回来。”

“所以才会导致他后来的目空一切，才会让他在光复荣光的幻想中，最终酿成大祸，将大河之患变成天下大水的劫。”

虽不见人，但是祝融声音中的那份疲惫与无力，他能听得分明。

常人只道他是焚山煮海的火神，却极少有人关注过，他也是罪臣共工的父亲，一个望子成龙，却眼睁睁看着儿子走向毁灭的父亲。

或许也是因为共工的死去。

这位南方火神晚年才会带着族人回归南方，在荆楚落脚，在南疆繁衍生息，并将自己的祝融氏与荆楚土人结合，以效仿太昊之志，化蛮为夏。

“祖，并非我不想帮，而是后生晚辈实力微薄，连相柳叔父都打不过，又谈何”

陆远或许是怕祝融听出自己有拒绝之意，他急忙补充道：“当然，只要是后生晚辈力所能及之事，自当竭力相助，毕竟在我的身体里，不仅有您的血脉传承，也有共工祖与夸父祖的血脉传承。”

火苗温柔且和蔼的围着陆远不断转圈，那语气说不出的祥和。

“放心，孩子，你不是说为何我要让你以后土的身份去见证那段历史吗？”

“现在，睁开你的双眼，去见你带回来的相柳夫人，你会明白一切的。”

“请记住，凡事当用智慧，而非一味依靠神力，这句话我也送给你，希望你不要重蹈吾儿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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